二月中旬,柴興禦駕親征壽州,三月初功成。
眼看淮南將一戰而下,將要被北周收入囊中。
肥美鮮肉懸在眼前,北周各大勢力無不利益熏心。
正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本來被柴興硬擰成一股的各方勢力,已有鬆散之勢。
參戰的軍鎮有些不聽號令了,各軍開始蠢蠢欲動。
柴興被迫停下南征的步伐,重新平衡各方的利益。
直到三月末,終於擺平各方,結果四月初,蕭思領兵寇邊。
柴興擔心契丹南唐南北夾擊,致兩線作戰,隻能暫時罷戰,匆匆由前線返京。
北周朝廷與南唐方麵的和談被迫繼續,各鎮大軍進退兩難。
在此形勢下,北周各大勢力都在千方百計地探查契丹情況。
奈何火神澱之變後,契丹高層大換血,原先渠道全部中斷。
對於這麼重大的軍事情報,實在有心無力,始終一無所獲。
不光柴興憂心忡忡,北周各方無不心急如焚。
大軍不動,後勤不停,十萬大軍人吃馬嚼,要是乾吃數月,南唐就不用打了。
本來已經劃分好的利益,自然也都吃不到了。
而因為蕭燕的關係,大家都認為風沙對契丹還擁有影響力。
包括柴興在內,很多勢力都給風沙發過信,詢問契丹形勢。
風沙從未搭理,隱穀則聯絡過郭青娥,郭青娥確實不知道。
與契丹方麵溝通,一直都是由張星雨專門負責,專線聯絡。
跟身在燕京的主事張星火以秘匣對接。
匣內的秘信,除了風沙,誰都看不到。
所以風沙不僅知道蕭思動兵的原因,還知道契丹天順帝正從長白山趕往燕京。
說來荒謬,蕭思之所以率軍寇邊,根本不是深思熟慮的結果,而是源於衝動。
蕭思是蕭燕的未婚夫,所以才會在蕭燕的封地燕京任留守之職。
守得不光是城,當然還有美人。
奈何蕭燕一直都不肯完婚,拖來拖去,他都快拖成契丹笑話了。
蕭燕在一次契丹勳貴女眷雲集的宴會上,當眾譏諷蕭思沒血性,不夠男人。
消息傳到蕭思耳朵裡,他當場就炸毛了。
這要是還能忍下去,彆說娶蕭燕,他這輩子恐怕連個契丹女人都娶不到了。
一時間怒發衝冠,立刻帶兵出城,轉戰數州,接連攻下十數縣,勢不可擋。
返城之後更是敲鑼打鼓,大張旗鼓地把戰勝得來人畜與地,儘數獻給蕭燕。
結果非但沒討得好,還挨了蕭燕劈頭蓋臉一頓臭罵,甚至跳著腳拔刀連砍。
虧得蕭思躲得快,手下反應更快,有人替他挨刀,餘下七手八腳把人拖走。
看那兩個擋刀的衛士飆血的模樣,但凡蕭思躲得稍慢一點,連命都沒得了。
這其實是張星火出的主意,要求蕭燕必須給蕭思一點教訓。
因為他非常清楚蕭思突然帶兵寇邊的後果,北周方麵八成會嚇得雞飛狗跳。
所以必須喝阻,這種事情有一次就夠了,絕不能有第二次。
但是張星火做夢也沒想到,蕭燕口中的“小小教訓”居然是拔刀往死裡砍。
當時看信到這裡的時候,風沙實在驚詫契丹的風俗風氣,甚至都無法理解。
他原以為就蕭燕性子蠻,現在看來,居然連深受漢化的蕭思蠻起都瘋得很。
之前聽宮青秀提過,契丹人,尤其是契丹皇室,認為自己是繼承前唐衣缽。
官製、律法,乃至軍製全盤照搬不說,甚至連禮樂和文化都深受前唐影響。
不僅喜愛唐詩,樂曲方麵更是直接沿用自唐樂,改個名字就當成自己的了。
宮青秀乃是樂曲大家,她說那邊用唐樂,那就肯定是唐樂,絕對不會有錯。
當時風沙覺得十分荒謬,認為宮青秀接觸的人物過於上層,恐有粉飾之嫌。
結果韓晶和張星火先後奔赴契丹,分彆調查後竟也這麼說。
張星火的結論是,在那邊確實可見前唐遺風,豪放勇武的風氣則更猶甚之。
好像穿漢服卻髡發,留個禿頂,旁人看著不倫不類,他們卻認為理所當然。
風沙一直難以理解,現在開始理解了,確實夠豪放的,都特麼豪放過頭了。
張星火在秘信中還提到了此事的後續。
蕭燕跟蕭思大打出手之後,正在長白山打獵的天順帝扭頭南下,將至燕京。
據說是趕來說和自己姐姐和未來姐夫的。
可見蕭思的家族在契丹的勢力非同一般。
哪怕以蕭燕的身份和她的蠻橫,那都不是說不嫁就能不嫁的。
以上種種,在契丹那邊的知情人都很少,而整個中原就隻風沙一人知曉。
關鍵是“契丹的南京留守率軍寇邊”和“契丹天順帝正在趕赴南京途中。”
隻要把這兩個消息抖落出來,正常人都會得出“契丹人要南侵”這一結論。
本來還想留到開封,從柴興那兒詐唬點好處,現在卻被迫提前祭出殺手鐧。
管用當然是很管用的,一向淡定的何子虛都蒙了,脫口道“消息確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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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本沒理會,又或許根本沒聽見風沙後麵說的什麼二選一,還在震驚中。
風沙不答,低頭喝茶。
何子虛漸漸回神,低頭思索少許,仰臉凝視道“恕我什麼都不能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