鯰瀆鎮很小,身在其中又覺得很大。
空曠的街上空無一人,入目雜草叢生,街邊攤販淩亂。
被茂草所掩蓋的道上車轍卻異常齊整,毫無踏亂痕跡。
大街兩側的房舍十分完整,損毀的多半是房門。
透過破門殘窗,沿街的商鋪裡麵亂得一塌糊塗。
像是遭受了徹底哄搶,連地磚都扒開翻過那種。
踏著雜草沿街走來,周遭陰氣很重,倍感壓抑。
無論街上還是房內,並未見著任何屍體。
視線不可見處,好像隱蔽著很多雙眼睛,正在放肆窺探。
一道一道不知發自於何處的目光。明明無形,仿佛有質。
掃得人心裡發毛,後頸顫栗。
風沙剛踏入小鎮便發現異常,向郭青娥低聲道:“還是回去好了?”
郭青娥搖頭道:“你既已祭祀,我應當煉度。”
煉者,真水真火,交煉亡魂;度者,修齋行道,拔度幽魂。
風沙略一猶豫,轉向伏劍道:“我們往東,尋處水井,井水越清越好。”
伏劍點頭,縱身躍上屋頂,往東邊張望少許,躍下來指道:“先去那兒看看。”
一行人隨著她過了一條街,轉進一間三重院落,顯然是鎮上大戶。
院中就有一口水井。
繪聲和東果合力搖轆取水,結果撈上一具女屍,明顯在井裡泡了很久。
兩女臉都嚇白了。
風沙隻好換了一家,就在隔壁,也是一家大戶,院中也有水井。
兩女硬著頭皮再度搖轆,結果撈上不止一具女屍。
準確說是一具女屍,外加明顯不屬於這具女屍的一條胳臂和一條腿。
風沙覺得再換上幾家,情況恐怕差不多,於是決定留下。
反正井水打上來也不是為了喝的,讓繪聲和東果打上井水濾過之後燒開。
取來個木盒盛之備用,還讓兩女尋來薪炭,以銅盆盛之。
他則以炭為筆,尋布為紙,一寫水池、一寫火沼,又搭了個簡陋的法壇。
郭青娥一直都在閉目調息,伏劍仗劍於後護法。
就這麼默息至午時,忽然揚手一招,飛符化火,投入炭盆中,火光爆燃。
院中莫明起風,盒中井水激蕩,炭煙筆直衝天。
突然有人高喝一聲:“妖人!爾敢!”中氣十足,頗為洪亮。
隨著話音一落,院外傳來嘈雜且淩亂的腳步聲。
一大群衣衫襤褸之人瘋狂湧進院中,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
一個個麵黃肌瘦,看著就十分肮臟,手中拿著各種工具做武器。
柴刀斧子、叉杆棍子,甚至還有椅腿竹竿什麼的。
目中充斥著怒火,似乎想要吞人,更是嗬斥吼罵不停。
嘰嘰呱呱混在一起聽不大清楚。
好像在罵妖人邪修什麼什麼的。
伏劍一開始還嚇了一跳,見狀鎮定下來。
不過是些平民,對她沒有什麼威脅。
以她的武功,再多上十倍她都不怕。
繪聲和東果已然護在主人和夫人身側。
她們並沒有攜帶長刃,各從袖中抽出了一把匕首。
一個灰袍道人排眾而出。
諸人瞬間安靜下來,成片跪拜,叩稱上師。
灰袍道人視線掃過伏劍、繪聲和東果的容顏,眼睛越看越亮。
好不容易定下神,伸手指道:“這便是妖人以亡魂喪屍祭煉而成的精魅,看似天人,其實隻是披著屍皮的膿鬼。不信你們看,那第四具正在祭煉”
諸人抬頭一看,正好看見繪聲和東果從井裡撈出的女屍。
滿院頓時轟然嗡響。
風沙饒有興致地歪頭看著。
郭青娥依舊一動不動,誦經煉度亡魂。
繪聲很生氣,但不作聲。
東果很冷漠,充耳不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