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潛細微的肢體語言變化,都被葉小荊的視覺能力捕捉在眼裡。
而他的話,更直指源頭,很坦率地揭開了葉小荊先前的疑惑。
「所以那段時間,你在做什麼?」
以葉小荊對薑潛的了解,他不會像夜蜻蜓和鴻鵠於飛那樣,甘願將自己的機會拱手讓人。
實際上,以當時的情況,確保薑潛進入下一輪的確是最穩妥保險的辦法。
「和他們以為的恰恰相反……」
薑潛靠回到椅背上,目視著投影,平靜地將他當時的心路曆程和作為敘述出來。
葉小荊安靜地聽,薑潛平靜地講述。
兩人期間並沒有眼神交彙。
薑潛直至講完,才側過頭,以一種令葉小荊感到陌生的目光望過來:「這就是當時的真實情況,驚訝嗎?」
「真實的我就是這樣的。就算粉飾偽裝得再好,就算論壇裡那些同事現在把我捧為英雄,也不會改變我的本質。」
葉小荊白皙清麗的容顏微微動容,但很快恢複了平靜。
她感到此時薑潛的行為有些反常,但她一時又說不上是哪裡不對。
但她還是拋開雜念,冷靜而認真地說道:「我認為你的想法和做法都毫無問題。」
薑潛看著葉小荊,似乎在分辨對方的真實想法。
而葉小荊繼續道:
「在我看來,你隻是考慮了事態發展的多種可能性,並且對最壞的結果做出了預判和防範,這無可厚非。當時的機會隻有一次,你必須確保自己能順利進入下一關,才能讓所有人的贏麵更大。」
「畢竟,不是每次的隊友都能像夜蜻蜓和鴻鵠於飛那樣,在這種局麵下,第一時間想著去讓賢。」
葉小荊看著薑潛的眼睛,再次傾吐自己的真實評價:
「你的做法,沒有任何問題。」
「哪怕現在大家所認知的結果,與真實情況之間存在一點出入,那又有什麼關係?對結果毫無影響。」
「所以,讓你不舒服的是什麼?」
回答完薑潛的問題,葉小荊輕聲拋出了自己的問題。
薑潛則在葉小荊的這番話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過了一會兒,他才回答道:「我沒考慮到所有可能。」
夜蜻蜓和鴻鵠於飛在第一時間做出讓賢的選擇,是他沒有考慮過的可能。
因此當事情發生時,他才會感到無措。尤其是當二人義無反顧地「赴死」時。
副本裡的死亡過程與真實無異,雖然薑潛自身沒有體驗過那種滋味,但他能從二人的觸摸反應中判斷出其中的痛苦和掙紮,那絕對不是什麼好滋味。
那個過程,就像是他親手設局,送葬了兩個充分信任自己的夥伴。
葉小荊注意著薑潛的情緒變化。
實際上,薑潛的情緒一直以來都管理得很成功。
如果不是像葉小荊這樣擁有超乎尋常的四態螳螂視覺,是很難覺察到這些細枝末節的。
在觀察與交流的過程中,葉小荊發現,薑潛在某些觀念上處於矛盾之中。
一方麵,他很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在做出各種行為時,並不會有所猶疑或愧疚。
比如摸瞎遊戲中的判斷與抉擇,類似的事如果再發生一次,他還是會選擇去考慮所有可能,尤其是最壞的可能,做充分的準備。
可另一方麵,他又很向往「英雄」的品質和榮光。
所以當夜蜻蜓、鴻鵠於飛將全部的信任交托於他時,他會產生嚴重的割裂感。
葉小荊並不確定自己的推測是否準確。
隻是她忽然意識到,當初在決定是否錄用薑潛時,遠古部族的話事人對薑潛的主觀臆斷是多麼輕率離譜!
一個能夠被人性的光輝所觸動的人,如何能成為不可救藥的惡者?
也許在他過往的經曆中,曾經有人為他埋下過向陽的種子……
想到這裡,葉小荊的內心莫名震撼。
……
「謝謝你,小荊姐。」
就在葉小荊思緒飄遠時,薑潛的聲音在耳旁輕聲響起。
葉小荊收回目光,並如願從薑潛的體態細節中看到了放鬆和舒展。
她輕咳一聲,神色微斂道:
「通關摸瞎遊戲的隻有你一個人,沒有人觀摩到這場遊戲真正的過程,也就是說,隻要你自己不說,沒人會知道你怎麼想,怎麼做的。」
「對。」薑潛點頭。
「但你告訴了我。」
「沒打算瞞你,」薑潛笑了笑,「偷瞄了我半天,不是在好奇我有什麼心事麼?就這個。」
正待收斂的目光微微一滯。
葉小荊感到一種陌生的情愫於胸口流動,好一會兒才從薑潛的笑意中恢複平靜:
「建議你不要再對任何人談及此事了。現在的你,是基層持牌者中最矚目的明星,是中層們蓄意拉攏的對象。這個時候應該儘量避免出現對你不利的言論。」
「我知道了,小荊姐。你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