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在清醒的情況下去看一眼自己的夢境邊緣是什麼模樣?
鄧肯麵帶微笑說出來的話在雪莉聽著竟仿佛從黑暗深邃的海淵中傳出來的低沉引誘,她心中泛起一股戰栗,本能地抵觸著這個建議,卻又難以抑製地升起了一股衝動在這個已經折磨了她十一年的噩夢中,在這間被鎖死的小屋外,在她十一年前不曾親眼去看過的那條街道上…到底會有什麼?
她下意識地輕輕吸了口氣,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小窗戶。一種如枯血般暗淡的深紅色調充盈著小窗,讓她看不到街道上的景象——在十一年前那個被大火映亮的清晨,她始終沒能向窗外看一眼,因而在這夢境中,那窗外的景象便都隱沒在混沌的光中,根本看不分明,就連這房間外麵的客廳,她透過門口看出去也隻有一片朦朧的黑暗。
夢境映照出的是她自己的記憶和認知,十一年前她沒能逃出這倜小\屋,十一年後的今天,她真的有可能從這個房間裡走出來麼?
“人真的可以在自己的夢境裡走動麼……”雪莉忍不住喃喃自語,
“我根本不知道這外麵有什麼……外麵會不會是虛無一片?”
“夢境是人潛意識的映射,而人的潛意識往往會記住一些連自己都無法察覺的‘細節’,”鄧肯的聲音從門口方向傳來,
“或許你十一年前始終被困在這房間裡,但窗外的光影,聲音,以及你通過‘直覺’記憶下來的東西,都填補在你的夢境裡,在這些細節中,我們或許能窺看到些許線索。
“當然,決定權在你,如果你拒絕,我也不會繼續窺探你的夢境——我會留在這,放心,隻要我還在,這個噩夢就不會繼續,你安心睡覺,明天仍會有晴朗的清晨。雪莉輕輕咬了咬嘴唇,隨後仿佛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下定決心
“我……想出去看看。”
“好,”鄧肯點了點頭,向旁邊側開身子讓開門口,
“我和你一起。”一個亞空間陰影,一個移動天災,主動開口表示要和自己走在一起——這本應是一場可怕的邀約,然而不知為何,這一次雪莉卻突然鬆了口氣。
就好像在這無休止的黑暗噩夢中突然出現了一簇溫暖的光,讓自己可以稍微放鬆下來。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在和邪神共處的過程中漸染瘋狂。鄧肯跟在雪莉身後,兩人一同跨過那小房間的木門,進入了雪莉童年記憶中的客廳。
阿狗也跟在他們身旁,幽邃獵犬顯得很緊張,一直在謹慎地關注四周,並且時不時做出側耳傾聽的模樣,關注著街道上是否有異常動靜。
雪莉見狀有些好奇
“阿狗你在乾什麼?”
“偵查,”阿狗沉聲說道,
“我們正在進入夢境中的未知地帶……再往前,就是你記憶中不存在的區域了,理論上,這前麵的事物將越來越傾向於你潛意識中的想象和強烈情感,而在恐懼作為主導的情況下,這些想象和強烈情感往往會生成一些…不那麼友好的東西。”雪莉很驚訝
“阿狗你連這都懂?”
“略懂一點,”阿狗晃晃腦袋,
“我好歹也是正統的幽邃惡魔…”鄧肯卻沒有在意雪莉和阿狗的交談,他正在注意觀察著客廳中是否有什麼線索。
一種混沌朦朧的黑暗籠罩著略顯寒酸的小廳,就仿佛有一種揮不散的煙霧充斥在空間中,他看到了放在牆邊的木質架子以及客廳一側的桌椅,還有一座看起來很有年頭的掛鐘被掛在牆上,表盤上的指針仿佛抖動的煙霧般模糊扭曲,在毫無意義地一圈圈飛轉。
客廳中央的地麵上,可以看到一片深深的抓痕。那是當年的阿狗闖進來時留下的痕跡。
除此之外,客廳中沒有血跡,沒有屍體,也沒有被火焚燒的痕跡—
“火”似乎都局限在外麵的街道上,也可能單純是因為在雪莉的潛意識中,火始終不曾蔓延到房間裡麵。
他們穿過客廳,來到了大門前。這扇門破了個大洞,隻餘下門框以及一點殘破的木片還掛在門框上麵,顯然也是幽邃獵犬的傑作。
再往外,就是被火災吞噬的街道了。雪莉突然停下了腳步。她已經走到了這裡,卻猛然間意識到了自己真正在懼怕、抵觸的是什麼東西。
“雪莉?”阿狗注意到雪莉的猶豫,抬頭好奇地看了一眼。雪莉緊緊咬著嘴唇,仿佛沒有聽到阿狗的話,她死死盯著大門外的街道,看著那片被扭曲紅光充斥的薄霧,感覺全身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根神經都在緊繃,退縮,恐懼。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那出門之後便再未歸還的父母,看到他們就倒在家門前,她甚至不敢去想象那會是怎樣的景象,不敢想象自己一步踏出去會發生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