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乘氏李氏的塢堡就是這麼一座典型的東漢豪強塢堡。
隻不過他們規模非常之大,直比一座小縣城。
在這裡,依附於李氏的賓客奴婢有數千家,要知道一座小縣的戶數也不過萬戶。
以前漢來說,高祖定蕭何為首功,封他為酂侯,食邑最多。
有多少呢?
不過才八千戶,後來覺得少了些,又補了二千戶,湊滿了萬戶,也就是一縣戶口數。
而列侯已經是二十等功爵中最高的一級,不是對國家社稷有定策軍功,是不可能受封的。
所以,現在可以知道乘氏李家有多煊赫嗎?
是富比列侯啊!
不過和真列侯比還是要差些,因為光武得天下後,以柔治天下。對功勳特彆優渥,前漢給一縣做食邑,而他就給四縣。
所以,李家也就算是小列侯的水平。
這會,天已放亮。
通往塢堡的直道兩旁,滿是勞作的李家徒附,他們穿著犢鼻褲在整理著粟田。
時不時就能見到五六個漢子套著牛上,犁著地。
此時,一哨馬從遠處地平線飛馳而過,激起無數徒附張望。
塢堡邊的一座堠樓,遠遠就看到那插著李家背旗的哨馬,立馬命兩邊的更夫放下門闕。
那哨馬招呼不打,直接在壁外下馬,飛也似的向內奔去。
哨馬在曬場找到了李家的當家人李乾。
他先是遞上了李典的符節,接著就遞上了李典寫的信。
李乾疑惑的打開信,正奇怪為啥是送李典的符節而不是李進的。
他就看到信上,李典用他那簡練優美的行書,告訴了他一個殘酷的事實:
李進被害了,死在了一場毫無意義的戰鬥裡,而且不知道凶手。
李乾眼一黑,就要暈倒,幸好被他的兒子李整一把扶助。
李整和李典一樣,都是李家下一代的領軍人物,而且因為他是族長的兒子,更比李典要重。
李整也看到了李典信上說的,但他為人素來持重,他忍住悲意,對他阿爹說道:
“大人,還請節哀,現在我們要考慮如何應對典弟的建議,真要點兵追擊嗎?”
李乾此時緩過來了勁,但淚水還是流了出來。
他早知道以李進的暴脾氣,一定會找宦官一黨報仇的。
早知如此,何必攔他入京行刺呢?
慟煞我也,我的進弟呀。
你本該留名青史,怎就死在了一場無名的爭鬥中。
他推開兒子,嘶著嗓子朝著左右,怒吼:
“擊鼓,召兵,無論是誰,我都要他們給我付出代價。”
說完,又掩麵而泣。
聞此言,左右攀上望樓,敲響兩麵牛皮大鼓。
聲動四周,集結驍勇。
三刻鐘後,一支二百人的隊伍,旗幟招展,向著東方宣泄著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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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在手,跟我走。”
此時走在隊伍最前麵的張衝,喜氣洋洋得給大夥打氣。
在一旁的老叟,顫巍巍的說:
“可不可不去,或者我告訴你們在哪裡,你們自己去。那借來的糧,我也不要。好漢,你覺得行不行。”
張衝一攬老叟,笑道:
“彆叫好漢的,聽著像個綠林強盜,叫我‘石將軍’就行。
還有你不去可不行,你想想你們連粟種都被那姓薛的搶走了。
沒有種子,你們明年吃什麼?
哦,也對,不用等明年,今年你們可能就要餓死了。”
老叟一窘,不想說話了,隻能繼續帶路。
但老叟不想說話了,張衝倒是一直問:
“老漢,你說的那個姓薛的鄉豪咋就管上你們呀?他又不是啥官府,他說納糧,你們不能跑嗎?”
“彆老漢,我是看著老,其實我才三十八。”
張衝一看這胡須鬢發儘白的人,才三十八,不由乍舌。
老叟不理他,隻歎口氣,說:
“我們本都是逃役的罪人,一起結廬在這裡,混個棲身溫飽。
但大概四年前,一夥鄉豪發現了我們,就逼迫我們為其部曲。
至於,為啥不再繼續跑?
實在是沒地方跑了,去哪都是一樣。
本來這薛家也沒這麼苛責的,可能是遇上啥難處了吧。”
張衝怒其不爭,但也知道這被欺壓久了,心理多少會變成這樣,不然日子過不下去。
但明白歸明白,張衝還是覺得憋屈,自己被剝削成這樣,還覺得老爺有啥難處呢!
沒看見自己家人啼饑號寒的樣。
就這,那老叟還在念叨,一個勁說:
“彆傷人哈,咱們去借,人家肯定給的。
畢竟咱們聚落有好幾個都在那裡當徒附呢?
怎麼可能真見咱們餓死。”
說著,還一個勁囑咐張衝:
“千萬彆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