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沒實力最後還是要弄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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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李乾所部已經趕到了濟水邊的水寨。
在清點了那六艘漕船的繳獲後,其豐厚就連他這個大土豪都不免乍舌。
但他還是悲傷的對眾人說道:
“失了我的腹心兄弟,就是得了這些死物又有什麼用呢?”
一句話,說得在場李家族人潸然淚下。
就這樣,李乾帶著隊伍,又運了六車輜重,備足一個月的粟米、粗鹽,就繼續向著東邊,和那邊的李典彙合了。
大概下午時分,李乾遇到了在林邊整休的李典所部。
他們一屯五十人正在林子裡喝水納涼。
李典遠遠看到西邊塵土飛揚,帶著兩騎就迎了上來。
李乾還意外這族侄為何逡巡不前,等李典告知他的發現,才覺得這是持重之舉。
李乾捏著胡子,順著李典問:
“所以,你的判斷是那夥人根本不是什麼榜夫,而是蘆葦澤的盜賊,對吧?”
“侄兒確實是這麼想的,不然解釋不通。
那晚水寇抄掠,本就來的蹊蹺,現在他們又往蘆葦澤跑。
那些個青州的榜夫們,哪識得什麼地理,所以哪有那麼巧的事。”
“那你打算如何?”
李乾倒想考校一番這個族侄。
李典叉腰,指著東方,豪氣道:
“那些水寇慣常都是紮營在水泊中,咱們現在沒有帶輕舟,肯定是打不下來的。
而且此等水寇本就是離散之輩,如不趁其聚集一地,予以殲滅,日後就不好收拾了。
而現在正好,彼背倉皇鼠竄,留在巢穴的正要接應。
我們可簡練驍勇,銜枚夜襲,徑趣水寨下,出其不意,咄嗟之間,便可擒殺。”
李典的這個建議,其實就是快進快打,殺他們這些賊寇一個措手不及。
但危險的地方就是過於弄險,畢竟你要奇襲,那就要拋棄輜重,輕裝上陣。
但一旦不成功,頓兵於賊水寨,那就危險了。
無糧不穩,到時候想撤下來,就要看人家水寇答應不答應了。
正常情況下,李乾沒必要弄險,隻因他強而水寇弱。
但李乾在想著另一人,即本郡太守張寵。
此君是河南郡人,頗能得士心。
四年前,他剛履任太守,就交集本地世豪一起修了一座帝堯碑。
碑述本地人情風貌,又錄鄉土道德人士,一下子就得到了世家豪強們的支持。
此外,這張寵和本郡定陶的宿儒張馴有師生關係。
而這張馴又和海內宏儒蔡邕是一黨。
他兩既是鄉黨又是同僚,在政壇上聯係非常緊密。
張馴是濟陰定陶人,蔡邕是陳留圉縣人,都屬於兗州,而且還離得不遠,在鄉時就互有往來。
後來,二人都為三公所辟,都為議郎,可謂是親上加親。
所以,四年前他們就乾了一件大事,校《六經》於太學門外。
他們以六經年代久遠,多有訛錯,要以此版為天下正本,甚至還公開放在太學門外,任所有人抄錄拓印。
這一行為大大觸犯了經學世家,要不是蔡邕是袁家的侄子,可能當時就要丟官。
但兩年前這蔡邕到底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他竟密封國家,批評宦官近臣多有不法。
但這種密奏怎麼可能瞞得住和國家朝夕相處的宦官們。
他們知道後,立馬就誣陷蔡邕和他叔父蔡質中傷當時的大鴻臚劉郃。
這其實就是一個由頭。
因為這劉郃雖然和蔡邕有仇,但他和宦官一黨更有仇。
當年他哥就是和大將軍竇武,太尉陳蕃一起要誅殺曹節等宦官,失敗被宦官們殺死的。
有殺兄之仇的劉郃怎麼會做這些宦官手中刀呢?
但沒用,即便朝野求情,蔡邕也自澄。
最後還是被判髡刑並與家屬流放朔方,其叔蔡質直接論死。
本來到此也就罷了,但又出了個將作大匠陽球雇凶殺人的事。
這下子劉公是一點也洗不清了。
原來這陽球既是劉公的鄉人,又是他的幕府掾吏出身,可謂是地道的自己人。
但李乾清楚,這事和劉公一點關係也沒有。
這陽球自己就是個酷吏,之前幾次都因為嚴刑濫殺,被入罪。
要不是國家實在看他有能力,幾次赦免,早就被明正典刑了。
但他根本沒改過,這次因為舉主劉公受辱,他直接雇了刺客行刺蔡邕。
要不是那刺客覺得這事不靠譜,主動放棄,那陽球難逃一死。
但拉拉雜雜想這麼多,是為啥呢?
原因很簡單,原來大鴻臚劉郃之前就是濟陰郡的上一任太守,也是李乾的靠山。
他李乾之前就一直積極向劉郃靠攏。所以,才有了獻策除掉巨野澤水寇之事。
但現在的濟陰太守是張寵,他的老師和蔡邕是密友,而蔡邕又和劉郃是死仇。
那換句話說,這張寵就和劉郃有仇,而他們李氏又和劉郃有關係,那他自然也就成了太守張寵的眼中刺。
現在他沒通報縣令、太守就拉著部曲跨縣緝賊,是犯了大忌諱的。
因為蘆葦澤在成陽縣附近,要去剿匪,肯定是要跨縣的。
如果剿匪之事遷延日久,必會受張寵申飭,輕則懲罰,重則入獄。
但是就這麼放棄,他又不甘心,他那弟弟不能白死。
想罷,也隻能用李典這險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