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賊男婦老幼不及二萬,雖小有伎倆,究屬烏合。現在封丘兵勇共有萬餘,兵力尚不至單。其屯兵尚得地利,再聚士伍恐這些兵子生懈,更不奮死。”
黃琬聽得這話,直氣得和好友周慎埋怨:
“封丘此地雖有兩河之險,但其地闊平,如要守,便是守河守陸,通布四麵三百餘裡之地,這萬人如何能濟。總言之若多,析言之則少也。”
而且他也知道對麵泰山軍到底不是一般賊匪:
“東郡蛾賊凶悍有力,非烏合之眾。彼方紀律嚴明,而我軍則毫無紀律,退易進難,雖屢加勸諭,而孱弱猥瑣如故。”
確實黃琬對現在蝟集在封丘的兵勇有著清晰的認識,就是這些人分屬四郡,又多是豪強部曲,與其說對麵是烏合,不如說自己這些才是烏合。
而且他現在也不過萬兵,與賊寇相比也隻是大致相當。就一般的軍事常識,包圍,進攻者必須具有明顯的兵力優勢,能構成有縱深的包圍圈,然後發動攻勢,才可能圍殲防禦者。
而現在兩方兵力相當,漢兵如果貿然進攻,有將重蹈東平國陳瓚之覆轍。黃琬研究過陳瓚的戰例,自然要接受教訓,決定轉取守勢。
一方麵整經備武,另一方麵就是籌措軍餉。
是的,黃琬這個兗州牧是既沒兵又沒錢,現在有兵了,但也更缺錢了。一萬多人人吃馬嚼,日費巨萬。
原先黃琬持節出京,帶了國家撥付的一百萬錢,但這點錢夠乾什麼?
好在濟水各城素來有漕糧,尤其是是封丘更有大量粟米陳倉,他入城後第一時間就清點,有粟三十萬石。另外他已經請得劉宏詔書,發敖倉之粟,沿著濟水送到封丘。有此濟水,黃琬可謂無斷糧之虞。
也正是靠著這三十萬石漕糧和料準後麵有源源不斷的敖倉之粟,黃琬用其支付所部俸祿,購買鹽菜、添置甲械,雇傭壯勇、隨營腳夫,船隊往來,都用的是粟來兌換。可以說真把粟米當錢來使用。
如此,三十萬石粟,轉眼用了一半,而原先說輸送來的敖倉之粟,卻半天沒影。這可不行,軍無糧不穩,一旦封丘行營沒糧,這一萬大軍立馬星散。所以,焦急之下,黃琬發十二道檄書,道道催,但敖倉方麵一直拖延,直到六月二十八日,敖倉方麵才拖拖拉拉送來了十萬石粟,剛夠一萬大軍吃十月。這隻是口糧,至於俸祿、腳錢、甲械費用,那就彆想了。等下一批粟送來再說其他的吧。
黃琬如此道真有幾分挫敗,其人在自己私人薄子上寫到:
“兗州群盜多如牛毛東奔西突。但奈何一無兵二無錢,口上勉力,手無一點實惠。孰不知,賊多則需兵多,兵多則需餉多。現在存糧不過二十萬石,日用支取無數,所用不足二月。而各部兵馬又抵牾掣肘,隻吃官家米,不願費自家一粒粟。長此,吾恐陳君之鑒不遠矣。非是臣不力,奈何君不繼啊!”
黃琬在薄子埋怨的各部兵馬抵牾掣肘就是他頭疼的第三點。
隨著各郡兵馬陸續開到,封丘行營經常爆發衝突,各部士伍不安於大帳,時常入城喝酒鬨事,常常三五人一群就群毆械鬥。
尤其是因為當年黨錮的時候,各黨人實際上恩怨也特彆深。經常有為何不救我,為何要賣我,這樣諸如翻舊賬的事情。
就這幾日,山陽的黨人已經爆發了好幾場械鬥。尤其是東平張氏,因為前家主張儉不願死,害了山陽黨人無數,這些家,如薛氏等族簡直和張氏血海深仇。
他們已經找到了當年逃亡的族人,但奈何早已屍骨無存,反倒是在薛氏壁裡竟然還有山寮耕作,隻殺了一批,就將其餘人等繼續捕捉為奴。
而這一切都是誰害的?就是你東平張氏。
是以這兩家乾的最凶。
山陽兵在內訌,其他家倒還好。他們普遍是郡兵為主,豪強部曲兵為輔。郡兵不論他戰鬥力如何,但該有的聽令還是在的。
就這樣,整個封丘大營都是亂哄哄的。
也是因為上述之困難,黃琬已經將這次目標從消滅泰山軍而降低為牽製。為此,他將當日陳瓚臨死寫的平賊策說的“坐戰”拿了出來。
他決定在濮水沿岸列砦而守。
具體部署如下:
陳留兵兩千列砦濮水北,抵禦燕縣方麵之賊。濟陰郡兵兩千列寨濮水南,為陳留兵後繼。山陽國兵突出到離狐,在濮水北岸列陣。而任城國兵列其南岸,以為策應。
總體戰略就是以濮水為長城,堵住太平道西進、南下兩路。
這套戰略被其和幕府中的黨人大老們潤色的非常成熟:
先據濮水之防線以為坐戰,挖溝挑濠,堅築五尺之高、一尺之厚的小砦。此砦遍於濮水北岸,既是教場,又是兵砦。白日練兵,夜間守值,防賊寇夜渡。而一旦一砦有警,附近諸砦就能或抄或伏,可以說鐵壁合圍,將泰山軍牢牢困死在河濟地區。
就在其人得意洋洋,覺得穩操勝券,大河之北的戰事再次爆發,再一次影響了天下時局。
犁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