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時候對麵的汝南黃巾軍卻在收縮兵力,並沒有乘勢掩殺,最後才讓漢軍三個校尉部撤離了戰場。
大憾!
就在張衝還在遺憾之時,他一邊的屍堆中一陣晃動,一隻手從中伸了出來,然後是另一隻手,最後一扒,一個帶著鐵兜鍪的漢軍吏伸著頭,大力的喘著氣。許是緩過來了,其人艱難的扒開擠著自己的屍體,好不容易爬出了屍堆。
這個過程中,張衝就一直看著,沒有說話,也沒有製止。等這甲士終於爬出來,坐靠在屍堆邊休息,張衝才說了一句話:
“你以為自己右手攥的鐵箭簇就能殺我嗎?”
被叫破心思的漢軍鐵甲士並不驚慌,隻把鐵箭簇扔在一邊,繼續麵無表情的吸著氣。
張衝邊上的扈兵正準備下來,梟了這甲士的腦袋,被張衝製止了。
張衝俯視著這名漢軍甲士,冷漠道:
“你叫什麼名字。”
那甲士背倚著屍堆,失神地望著西北方,那是家的位置。聽到上麵的人問,他死寂地回了一句:
“河東徐晃。”
徐晃說完這話,就感覺自己視線一暗。他抬起頭,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遮擋著他背後的大日,那人抽出環首刀,架在了自己脖頸上,問了一句:
“願降嗎?”
徐晃死寂的眼神閃過一絲迷茫,他看清了這人,之前騎戰時,他一矟頂在這人的鎧甲上,但隨後就被這人一矟抽翻落馬。..
張衝又問了一句:
“願降嗎?”
徐晃搖晃著戰了起來,望了一下,西北方,嘲笑了一下。
然後推金山,倒玉柱,對著那隱在大日裡的男人跪了下來。
此時,這一幅場景在戰場上隨處可見,無數漢兵向昔日的奴仆黔首,跪了下來。而這一切,都被時光凝固成了一副油畫。
戰爭的悲哀就是,個人的努力和整個戰爭的走勢好像毫無關係。
此刻,在潁水東岸戰場上的佐軍司馬孫堅就悲哀的發現,難道真的是命途多舛嗎?自黃巾起兵以來,他隨右中郎將朱儁東征西討三月了,但在這潁陽之野轉瞬成空。
他與麾下的江淮兒郎們,勉力廝殺,終於擊破了陣前的一萬太平道,但忽然河對岸的皇甫嵩軍團就潰退了。
他已經能想象主帥朱儁那難堪的表情,畢竟誰被拋棄在戰場,誰都會如此。說實話,孫堅對皇甫嵩還是非常尊重的,或者說他們這類江淮武人都對西州武人有一種莫名的尊敬或者直白點就是敬畏。
本朝立國二百載,西州武人就在邊疆廝殺了一百載,孫堅他們這些荒漠江淮之地的武人,誰不是聽著這些前輩的傳說長大的。
而現在,皇甫嵩老帥好大的名聲,然後就這?被一群汝南的黃巾蛾賊就打崩了?
顯然,到現在,潁水東岸的朱儁軍團,並不知道泰山軍的存在,甚至對老帥皇甫嵩戰前一係列布置,也毫不知情。
一條潁水豈能隔斷兩大軍團的聯絡,隔開他們的是人心呀。
孫堅悲哀其命途多舛,在孫堅前方的黃巾連砦內,馬元義的悲哀也傷慟成河。
此時馬元義頹然地坐在了胡床上,邊上是渾身濕透的波才的扈兵在那抽噎。聽著波才族人的陳述,馬元義看著案幾上那雕枯的波才的首級,泣不成聲。
馬元義對波才有知遇和提攜之恩。一直以太平道事業為使命的馬元義向來願意發掘教內的菁華,而這波才就是他馬元義發掘的,其人一直被馬元義視為天生的將才,是要在黃天大業護教的。
而現在,直接陰陽兩隔,豈不讓人傷慟難過。
最後,馬元義抱著波才的屍首哭了一會,再眾將的勸慰下,才緩了過來。
看著眾將欲言又止的樣子,馬元義如何不知道他們要說什麼?
罷了!
一刻後,黃巾軍連砦響起尖銳的鳴金聲。
這一場戰爭,馬元義認輸了。
此戰,馬元義出陣一萬兵,隻回來不到三千。波才率部出陣一萬兵,不僅自己丟了性命,其部萬人被擊潰後,就向著東北麵潰退了。
換句話說,此時潁陽城連帶連砦,馬元義滿打滿算隻有一萬多人,再也無力與漢軍合戰了。
但意外來得總是這麼突然,對麵的朱儁軍團在黃巾軍鳴金後,也鳴金收兵。
一個時辰不到,對麵漢軍整肅部伍後,竟然連戰場都不打掃,就拔營繞開了黃巾軍的連砦和潁陽城,向著後麵的汝南而去。
馬元義疑惑,對麵的朱儁軍團,撤退的何其倉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