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令明的,正是馬騰的同伴龐德,也是一名絕勇的西州武士。
聽龐德說的,馬騰讚同的點點頭,但想到自己已經付出了這麼多,到底有些舍不得,又回了句:
“且看看吧,等打完了這一仗,咱們再看看。再說,都到了這河北地,真要回鄉,也不是一時的,不如就在這裡建功立業,也好衣錦回鄉。”
見自家大兄還對漢庭的榮祿看得這麼重,龐德也不好多說什麼。他知道,像馬騰這類家族棄子,一切努力都是在證明自己,想獲得家族的認同。
而對於馬騰的努力,龐德並不看好。這類傲慢的士族,他龐德看得透透的,馬騰不管怎麼折騰,都是無用功。
不過這樣也好,不經曆真正的絕望,又如何開創一番自己的事業呢?
這邊,馬騰、龐德在戰場閒談,那邊屯騎的三路打擊也摧毀了濟南黃巾的挺身甲士。
千人甲士衝鋒,最後撤回大陣的不足六百人。數百人被湧來的漢騎給踐踏死,和凍土一樣混在一起。
濟南黃巾三大陣中,右陣的主將是祭孫的副手,何黃。
此人是當年祭孫在北軍的袍澤,和祭孫一起看不慣北軍中的風氣,離開軍隊的。之後,一同加入太平道,一同分配到濟南傳道。
可以說,何黃與祭孫的關係,不是父子,甚是父子。
何黃今年已經四十六了,在這個時代,已經是真正的耄耋老人。但現在,立在杏黃大纛下的何黃依然肌肉健碩,煞氣凜然。
此時,何黃見自己剛剛派出的千人甲兵被突來的漢騎擊潰,心中一凜,暗道這些昔日的袍澤依然保持著高水平的戰術能力。
他讓人去接應撤退下來的五百多甲兵,讓他們在自己的大纛邊休整。這些甲士還有戰鬥力,隻是被騎兵衝鋒,慣性地撤了下來。
何黃繼續看陣前情況。
前方賊軍千馬奔騰,在追殺完甲兵後,就開始對著自己的前陣發動了攻擊。那動地之聲都掩蓋住了戰場的金鼓和廝殺聲。
自己前排軍陣前是排楯和溝壑,並沒有樹立多少步槊陣,所以顯得非常單薄。
那些衝鋒的越騎也是看到這一戰場形勢,所以才決定對著他的前部發動衝鋒的。
但可惜,這些漢騎到底是小看了他們。
麵對洶湧而來的騎軍團,排楯後的濟南黃巾紛紛撤退,將空蕩蕩的陣地留給了對麵的漢騎。
濟南黃巾陣前逃跑更加刺激著衝鋒的越騎們,領頭一個騎將帶著數十名漢騎如一隻利箭,直接衝過那一排楯牆。
“嘩~哄”
隻是木質的楯牆哪受得了這近千斤戰馬馳騁的力量。所以整個轟榻、破碎,散了一地。
但越騎們的高興並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視野的問題,他們根本看不到在楯陣後麵有兩道溝壑。
這會將楯牆一衝,他們突然看到兩條溝壑攔路。無論是人還是戰馬,皆大驚。
衝刺到這個速度,要轉向是根本不可能了,於是為首的那個軍吏,伏在馬背上,撫摸著戰馬的髯馬,意思是讓戰馬越過溝壑。
其他衝鋒的越騎也有樣學樣,也準備跳躍。
衝鋒眨眼就到,數十匹戰馬臨空而躍,蔚為壯觀。
但壯觀之後就是悲壯。
濟南黃巾挖的兩條溝壑就是防騎軍衝鋒的,兩條之間的距離是比較寬的。漢軍大多數戰馬在躍過第一條溝壑時,還沒走兩步,就滑進了第二條溝壑裡。
一時間筋骨崩斷,人仰馬翻。
連最前的那名漢軍騎將都被帶進了第二條溝壑裡,脖子都摔斷了。但一時間氣還沒斷,隻絕望得看著天空。
不是很久,他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直接躍馬從他的頭頂而過,然後消失了。
他嗚嗚出聲,眼角流下一滴淚。
突然,那熟悉的人又回來了。
望著映入眼簾的黃眼兒,此人激動落淚,還要嗚嗚嗚,突然一道白光而過,然後世界就黑了。
黃眼兒者,正是馬騰。
被殺的騎將者,正是剛嘲諷馬騰的扈將士孫英。
世道流轉,因果報複,就是這樣快。
這邊殺完士孫英,馬騰看了眼周邊的袍澤,澹澹道:
“士孫曲將這麼痛苦,你們二三子就坐視不理?還有同袍之義嗎?不為其解脫,留著他這裡嗷嗷待死,何其慘也。”
這話說的,其餘騎卒紛紛羞愧低頭。
馬騰報了仇,訓完部下,就開始思考如何帶弟兄們衝出去這死地。
沒錯,他們已經陷入了死地。
原先,馬騰帶著龐德衝在稍後,突然就看到前麵衝鋒的袍澤人仰馬翻,立即意識到不好,紛紛勒馬。
之後好不容易跳過兩條溝壑,但此時馬速已失,後又有溝壑斷了後路,前麵又是一排排放下的敵軍步槊手,可謂必死之地。
想了想,馬騰一咬牙,率先跳下馬,牽著戰馬就走向溝壑邊。
然後馬騰抽出環首刀,用力捅入戰馬的脖頸中,用力一抽,獻血將馬騰噴得如一個血人。
那戰馬無力的摔倒在溝壑裡,眼裡都是淚水,像是責問馬騰,為何要殺它?
馬騰努力不去看自己的愛馬,大聲吼道:
“還愣著乾什麼,殺馬啊!”
這一吼,邊上的屯騎們才如夢初醒,知道馬騰的策略,就是要用馬屍來填後麵的溝壑,好折身回去。
但殺自己的愛馬,這些屯騎們哪個能願意?騎兵們和坐騎朝夕相處,那份感情豈能是他人能懂的?
所以,一時無人願意動。
龐德牽著自己的黃彪馬擠了過來,在利落的殺掉自己的愛馬,也如馬騰一樣被噴得如一個血人。
龐德一邊滴血,一邊對還愣著的袍澤怒斥:
“馬死人活,人馬皆死。你們選一個。”
馬騰和龐德都是屯騎的中級軍吏,自有部下。
這些部下們見吏長都殺了愛馬,也隻能上前殺馬填溝壑。
就這樣,死了四十匹戰馬,馬騰等人在這兩天溝壑上填出了兩小段路。
就是踩著愛馬袍澤的屍體,馬騰這隊人活著返回到了漢軍戰場這邊。
至於剩下的越騎就慘了。
他們要麼是沒有馬騰果決,要麼是壓根沒想到此策。
失去馬速的他們,很快就被洶湧上來的濟南黃巾步槊手捅殺挑在了空中。
甚至屯騎主將士孫萌都被扒光了衣甲掛在了軍旗上。
士孫萌是被濟南黃巾的一名悍將,用大棒砸翻在地的。本來他也是要如自己扈兵們一樣,被砍去首級的。
但他腰間的綬帶救了他一命。那黃巾將顯然是認識這代表漢家品秩的綬帶的。
所以知道此人是個大官,甚至沒準就是這波騎軍的主將。
於是,士孫萌撿得一條命。
但這會,被掛在旗杆上的士孫萌,睜著被血汙弄迷湖的雙眼,努力得望著下方的戰場。
看到自己部下的首級被推成數座山,士孫萌羞愧欲死。望著京都的方向,他想到自己父親的教導,眼淚直流,心中默念殺身成仁。
最後,士孫萌一口咬掉了自己的舌頭,隨後吐血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