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犧牲_犁漢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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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 犧牲(1 / 2)

第441章犧牲

八月八日這天,天氣異常悶熱,氣壓也極低。

烏雲不斷在翻滾凝聚,沉悶的雷聲時不時就從遠方打來。

定亭的道路上,塵埃在滾成簾布不斷向著前方蔓延,厚重又濃密。死一般的寂靜環繞在這片戰場上。

就是這樣的氛圍中,張衝帶著大軍從塵埃中緩步而來,就連遠來的車馬喧鬨聲都比過去更平靜。

楊茂和蔡確以及一眾軍吏也這樣默默的立在道邊,沒有小聲的討論,也沒有眼神的交流,所有人都向著那塵埃望去,忐忑又羞愧。

張衝對於定亭的情況實際上知道的並不太多,直到他今日清晨收到了楊茂和蔡確對昨日大戰的軍報,他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

這部分在楊茂這裡是有責任的,他在八月六日這天拿下定亭後,寫了一份功表,言已經拿下定亭。但之後就再沒有送回一份軍報。

不是張衝從甄氏族人那裡得到鎮北軍的最新動向,甚至連蔡確的這支援兵都沒了。

而張衝自己這裡也是在得到情報的第一時間就拔營開向定亭,但到底還是差了三個時辰。

此時的他,就從戰馬上躍下,看著嘴唇發白的楊茂,張衝自己也是自責。

是他將楊茂培養錯了。

楊茂是他在軍事上的第一個助手,幫助他打造了最先的二百人種子。但後麵張衝要出泰山首義,轉戰中原。這個時候楊茂就被留在泰山鎮守基業。

但就是這一分彆,楊茂的能力就逐漸開始和軍中統兵將們拉開了距離。

泰山軍出山後,三日一小戰,五日一大戰,光萬人以上規模的戰事就打了五六場,可以說這些戰事極大了磨煉了泰山將們。

而這個時候呢,楊茂卻在山中,雖然也有戰士,但那個烈度完全不能和這些比。

如此,楊茂自然就在軍事指揮上落後了軍將們很多,不說和關羽、於禁、張旦比吧,就是和丁盛、董訪比,也是大有不如。

倒不是說楊茂能力不行,而是他沒帶過萬人以上的軍隊做方麵之任,對於調度以及及時和大本營的情報溝通,這些他都很薄弱。

此前張衝大召各地鎮戍兵,急需一名統帥之將,而彼時楊茂就帶著二千泰山兵而來,以他的資曆和位置,這多少有些低配。所以他才將各鎮隸在他的麾下,抬舉他做了這位置。

張衝對楊茂最不滿的是,明明都在軍報中要了援軍,那就肯定知道他會來的,那為何要放走盧植?

盧植的鎮北軍團是這次北伐的最終目標,不將這一支軍隊全殲,這北方就安定不下來。

而這一次放走了盧植,下一次抓住盧植主力的機會就不知道到是什麼時候了。

所以張衝很惱火,非常惱火。

但等他帶著大軍進入到了定亭的戰場後,他卻隱約知道楊茂為什麼如此了。

因為此時的定亭戰場上飄散著一股獨特的味道,那是屍體、血液、下水、糞便和青草以及泥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令人作嘔。

它是所有久經沙場的軍將都厭惡的味道,但卻又是最熟悉的味道。

但像現在味道這麼重的,張衝也是聞得不多的,可見昨日的戰事到底有多慘烈。

於是張衝看了一眼伏遏在地上的楊茂、蔡確等將,然後吭了句:

“都起來吧,帶我去戰場。”

之後,張衝就來到了定亭北麵,那裡是昨日白天的戰場。

到了這裡,戰場的慘狀令張衝震驚。

隻見冒煙的戰場上,屍體被堆積得老高,正有泰山軍的吏士們正擔著擔架將一些留在戰場的傷員撤下。

但因為暫編軍是一個由地方鎮戍兵混編組成的軍團,所以在軍醫數量上是嚴重不足的,所以這些被救出的傷員們這會隻能被擺在一處空地休息,呻吟不斷。

張衝的臉一下子就紅騰騰了,他馬上對邊上的郭祖吼道:

“趕緊讓中軍的醫匠營來這救人。”

郭祖一點不敢耽擱,騎上戰馬就去傳令。

張衝是一個外表冷靜,但內心卻是極其容易動感情的人,他發自內心的心疼和感激這些為他效忠的吏士們。

這個時候,他突然看到了一個眼熟的人,連忙走了上去。

他扒著滿是血汙的臉,看到一個清秀的士兵,這人正是之前張衝巡視楊茂大營的時候,遇到的那名被體罰的軍士。

此時的他微眯著眼睛,嘴唇乾裂又蒼白,如果不是那微喘著的氣息,隻讓人以為是死了。

當張衝抹著這軍士臉上的血跡的時候,這個年紀並不大的軍士渾渾噩噩的醒了。

他看了一眼張衝,顯然沒有認出他,而是哼了句:

“水,有水喝嗎?”

張衝一摸腰,卻並沒有水袋在那裡。這個時候,邊上的常雕將自己的水袋遞給了這軍士。

但這人剛抬手,卻發現自己的右手卻沒有了,還在愣,就被張衝搶過水袋送到了他的嘴裡。

呆愣愣的喝著清水,那人還是看著自己的斷手在發呆。

張衝隻是看一眼那腐臭發黑的胳膊,就知道這軍士的傷口已經發炎。他扶著這人,強笑到:

“你還記得我嗎?”

張衝的問話將這軍士拉回了現實,他看了一眼張衝,終於是想起來了:

“知道的,是貴人來的,咱還能留在軍中,都虧你呢。”

張衝邊上的那些橫撞將們聽這話就覺得是怨懟嘲諷之情,張嘴就要嗬斥。但看到這軍士的慘重,終究是沒張出口。

而張衝卻並不覺得這是嘲諷,他頗為自責道:

“你怨不怨我呀,不是我的話,伱也不會傷成這樣。”

那軍士慘笑道:

“咱有什麼怨不怨的,這就是咱的命。將軍你不也是給咱機會拿著盤纏回鄉嘛,但咱過不了心裡那坎。憑啥咱同社的三個一起出去的,最後就回去我一個人呀。咱丟不起這個人的嘛。”

然後軍士就舉著自己的斷手,略帶恐慌又帶著幾分無助道:

“就是咱是廢人了,沒有手還怎麼開田呀。王上發給咱家的地,還要我回去開呢。”

這人說到這裡的時候,張衝的淚就流了下來了。

張衝眼睛尖,早看到在此人不遠處有兩具屍體,那臂肩上的裡社名正和眼前的這名軍士一樣,也就是說和此人同出裡社的兩人已經戰死了。

再聽到,此人說著,三人同出裡社,自己一個人回去丟人,張衝哪還忍得住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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