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輿車上調度著軍力的嚴敬突然對旁邊列陣的趙韙高吼:
“小心敵騎。”
但並沒有用。
當徐晃和馬武帶著飛虎軍和天德軍以及從中軍趕來支援的郭亮的飛熊軍,一共一千五百騎軍直接從側翼繞擊到了趙韙的左翼。
太多的漢軍壓根沒有反應時間就被馬矟和環首刀給砍翻在地。三部突騎從各個方向湧入到混亂不成陣的趙韙部。
趙韙部的老卒也很多,也在試圖攢刺著馬上的泰山軍騎士,但這些努力在連綿迅猛的衝擊下,總是無能為力。
噪聲、血泊、碰撞,再堅定的勇氣在這無匹的衝擊下都顯得過分蒼白。
越來越多的漢軍被前麵的人裹挾著北逃。
在最後,輿車上的嚴敬到底還是看到不遠處的大纛下,趙韙棄軍而逃。
他趙韙再一次跑了,而這一次更是直接從更東麵撤離了戰場。
一時間,嚴敬頗有點絕望。
望著敵軍追亡追北,不遠處的友軍倉皇無路。
他鼓起全身氣力,高吼:
“死戰不降!”
但應者寥寥。
這時候的嚴敬,才是真正的絕望。
轉身看了一眼後方,那裡並無援兵送來,隻有那一麵高懸著“盧”字的大纛飄揚著。
嚴敬抽出環首刀,狂呼:
“為了大漢,戰!”
說完,親自帶著扈兵們衝上了前線。他將要以身作則,激勵全軍士氣。
這是一個優秀的漢家將領。
……
在對麵,漢軍的抵抗更加激發著泰山軍突騎的屠戮欲。
彆說軍隊含情脈脈,人是場域的動物,是環境的動
物。
在這片激昂熱烈的戰場上,飛虎軍、飛熊軍、天德軍的吏士們整個人的腎上腺素都在狂飆,他們用手上的環首刀或者骨朵,殺死所有麵前的敵人。
那些跪下祈求的漢軍們都被他們紅著眼給殺了。彆管你是軍吏還是士卒,是拿刀的還是棄械的,是正軍還是仆隸,統統都是死。
隨著戰事打到現在,這樣一個烈度,所有憐憫和同情都是對已經戰死的袍澤的侮辱。
誰允許你放棄了複仇?誰允許你忘記了之前浴血犧牲的袍澤?
都給我殺!
殺到現在,很多突騎們已經是機械的揮砍了。這些漢兵已經被打垮了心智,麵對將要來臨的屠刀,就隻會像雞仔一樣,呆呆傻傻的等死。
他們被嚇傻了。
就在這個時候,嚴敬帶著扈兵頂了上來。
鎮北軍的主體是京都的北軍和幽並的邊軍,這兩個群體都是世受國恩,榮譽感極強的軍事集團。
所以才能陸續湧現出周氏父子、韋端叔侄,還有像嚴敬這些義士。
他們鎮北軍,是最後僅剩的公忠體國的精粹了。
此時嚴敬身披兩當鎧,一手擒著一麵軍旗,大聲叱吒,指揮著部下們結成圓陣,圍殺著突入進來的泰山軍。
隨著對泰山軍吏士們的絞殺,這陣型的細縫得到了填補,方陣漸漸的穩定了下來。
但這個穩定是如此的脆弱,以至於當徐晃帶著飛虎軍殺上來後,一切努力皆化為了泡影。
嚴敬的確忠勇,但可惜軍事到底是力的較量,不僅僅是精神。
他最後是被徐晃親自砍翻的,但為了表達對這名堅守陣線不退的敵將,他並沒有砍下此人的首級。
在這個以首級論功的時代,這是徐晃的最高致敬。
隨著“嚴”字旗幟落幕,三千人的大陣終於不可避免的崩解。
於是肉眼可見的,到處都有漢軍拋掉軍旗,亡命向著東麵密林的方向逃跑。
而嚴敬部已經是漢軍在東線戰場的唯一一支力量了,他的崩解正式意味著漢軍在東線全線潰敗。
隻不過這是大環境的,在具體的場景下,在這裡依舊有一些營頭還在完整的保持著陣型。
這些小陣或是百十人一陣,或二百人一陣,都是在漢軍基層軍吏的指揮下,保持著一定的陣型,緩緩向著後方撤退。
在那裡,先前潰退的漢兵也在那裡重新得到集結,雖然短時間不能重新投入戰場,但依然可以為盧植的左麵提供有限的安全。
為了重新組織潰兵,盧植將自己身邊的君子營派遣去了一半。
隻有足夠數量的軍吏,才能完成這項工作。
但盧植也隻能做到這些了。
他茫然的看著東麵,內心怎麼也接受不了,漢軍就這麼敗了。
……
此時,位於戰場後方的張衝,也高興的看著東麵的戰事。
他忍不住對何夔道:
“這楊茂打得不錯,打得好。”
何夔當然不會這個時候掃興,說什麼楊茂的兵力優勢大呀,什麼中軍支援了三部突騎啊。
對於一場戰役來說,追求的不是公平的對決,而是你是否在一個空間內集中更優勢的兵力完成目標。
這個道理,何夔自然明白。
他隻是憂心道:
“王上,現在楊茂部已經在東部取得進展,需不需要讓其部前出到坡後,完成對漢軍的半包圍打擊。”
麵對這個提議,張衝想了想,拒絕了。
說到底,他還是擔心漢軍的援軍。要是楊茂部直接前出投入,那一旦河間兵出現在東麵,他就要被左右夾擊,非常危險。
而留著楊茂部留在東麵,既可以作為支點防備漢軍的援兵,又可以作為威懾力量,牽製漢軍的後備。
於是,張衝下了這樣的命令:
“令楊茂部占據東麵坡山脊,威懾敵軍運兵線,防備敵可能於東麵出現之援軍。再令,支援你部的突騎三部重新集結,配合中路兵,掃蕩中路殘存的敵軍。”
此份軍令很快就送到了剛剛品嘗大勝喜悅的楊茂諸將手裡。
對他們來說,此戰遠遠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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