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冬狩_凡徒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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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冬狩(1 / 2)

初冬。

晨色朦朧。

一道人影,爬上山崗。

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迎著寒風,仰起一張稚氣未脫的臉,腦門掛著汗珠,嘴裡喘著粗氣,一雙靈動的眸子透著興奮與不安。

於野要前往靈蛟穀,參與今年的冬狩。

冬狩,為山裡人的說法。於家村與白家村、馮家村,雖地處偏僻,卻承襲古風至今,有著春蒐夏苗與秋獮冬狩的習俗。每年秋末冬初,三家的青壯漢子結伴前往兩百多裡外的靈蛟穀,或獵取野獸,醃製過冬的肉食,或采摘草藥,換取布匹、食鹽、鐵器等物,以補貼日常的用度。

不過,於家村有族規,未成年者,不得出山狩獵。

於野隻有十五歲,尚未成年,卻偷偷溜出村子,獨自踏上了冬狩的行程。

摸黑跑了半宿,天色漸明。

於家村,以及於家村所在的星原穀,早已看不見了。放眼所及,惟群山重重,晨霧彌漫,四方一片朦朧。

山腳下,是片河穀。

倘若沒有記錯,就此往南,再行十餘裡,便是靈蛟鎮。

靈蛟鎮,正是前往靈蛟穀的必經之地。

於野稍作觀望,一溜煙跑下山崗。

片刻之後,人已在河穀之中。

河穀有著數十丈寬,四周樹木稀疏,亂石成堆,空曠而又荒涼。..

於野抬頭看了看天色,走到一堆石頭之間。他丟下木棍與包裹,扯開羊皮袍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靈蛟鎮,已相距不遠,且稍事歇息,再趕路不遲。

於野扯過肩頭的包裹,從中拿出米餅與水囊。

米餅又硬又涼,隻能掰碎了慢慢咀嚼。水囊為麂皮縫製,能夠灌裝三斤清水。

山裡人,過慣了窮日子,有水米充饑,足矣。

於野正要吃喝一番,忽覺周遭有些異樣。

空曠的河穀,籠罩著一層霧氣。便於此時,一道淡淡的黑影,穿過晨霧而來,好像腳不沾地,一躥三、兩丈,轉瞬到了十餘丈外,似有所停頓,衝著這邊投來一瞥,遂即又飄然而去。

於野急忙揉了揉雙眼。

爹爹說過,以虎豹之猛,一躍三兩丈,非常人所能及。

黑影並非虎豹,應為趕路之人。或者說,像是一個衣著單薄的年輕男子。而他若為趕路的山民,緣何無聲無息,且一步跨出如此之遠,莫非是山野間的鬼魅?

於野不由得打了個激靈。

山裡人不畏虎豹豺狼,卻怕鬼神。

轉念之間,詭異的黑影消失無蹤。

爹爹說過,山裡的漢子,渾身是膽,縱使麵對生死,亦當無所畏懼。

想起爹爹,於野神色一黯。

忘不了去年的那個風雪之夜,與爹爹交情深厚的五伯登門告知,他的於堯兄弟葬身於靈蛟穀中。至於爹爹是怎麼死的,遺骸落於何處,五伯含糊其辭,隻道是野獸凶猛,遺骸已無從查找。

於野急於前往靈蛟穀,奈何不知路徑,求助村裡的長輩,接連遭到拒絕。他便想著參與來年的冬狩,又被三爺爺訓斥,說他年紀尚幼,不得外出狩獵。他自幼失去娘親,是爹爹將他含辛茹苦養大。誰料爹爹竟慘遭不測,且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豈能輕易罷休。

這也是他不惜違反族規,執意前往靈蛟穀的緣由。

今年的冬狩,恰於今日寅時啟程。已苦苦等候一年的他,於昨晚搶先一步動身,隻待村裡的族人們啟程之後,再一路尾隨著前往靈蛟穀。

於野一邊啃食著米餅,一邊回想著往事。

喪父之痛與思親之情,讓他的心緒更加低落。悲傷伴隨著倦意湧上心頭,於野禁不住打起瞌睡。跑了大半宿的山路,他著實累壞了……

天光大亮。

晨霧未散。

一陣馬蹄聲交織著車輪聲與狗吠聲,打破了河穀的寂靜。

兩架大車與一群漢子闖入河穀之中,還有幾隻狗兒,跟著奔跑撒歡。

於家村的山民,於寅時聚集在祠堂前,殺了雄雞獻祭,放了辟邪的炮仗,便踏上了冬狩的行程,一路趕到此處。

跑在前頭的大車上,坐著一位年輕男子,二十出頭的光景,身著皮袍,頭頂皮帽,方臉圓眼,蓄著短須,手裡舉著鞭子,不時抽打著駕轅的老馬。他叫於寶山,三爺爺的孫子。他爹於佑財,趕著另一架大車緊隨其後。那是個壯實的中年漢子,粗糙黑紅的臉上帶著風霜。

餘下的二十多位漢子,則是步行跟隨,或拎著刀棒,或背著弓箭,一個個腳步匆忙。

另有父子倆落在後頭,一個神情木訥,少言寡語,一個東張西望,滿臉的興奮。

“爹,三五日內,能否趕到靈蛟穀?”

“嗯!”

“六叔他……”

“快快趕路。”

說話的父子倆,乃是於二狗與他爹於石頭。六叔,便是於野的爹,依著宗族鄉俗,故而有此稱呼。

於二狗初次前往靈蛟穀,興奮所致,難免問東問西。他爹也想著趁機叮囑幾句,卻不知為何變得煩躁起來。

“汪汪——”

前方傳來狗吠聲,疾行中的車馬放慢去勢。

十餘丈外,為河穀的狹窄處。旁邊的亂石堆中,慢慢站起一道人影,許是從夢中驚醒,猶自揉著惺忪的雙眼。

“於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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