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天光晴朗,平陽的大哥趙宣親自來驛館接他們夫婦回府。
李翔病得沉重,平陽給他裹著厚衣,扶著他出了屋子。
趙宣和裴允謙正立在廊下談話,見他夫婦出來,趙宣迎上來道:“我聽了裴表弟捎回的信兒唬了一跳。”說著,他看向孱弱的李翔,忍不住埋怨道:“這一段河水甚急,妹婿怎的這般魯莽。”
李翔對著趙宣微微抱了抱拳,算是行了見麵禮,回道:“我也是見了平陽,心裡著急,這才......咳咳咳.......”
他聲音依舊嘶啞著,還沒說上兩句,便又是劇烈的咳了起來。
趙宣忙道:“快莫要說了,我接你們回府去,且好生將養好了再回去罷。”
此去京中路途遙遠,李翔病成這樣,自然是再趕不得路了,平陽對著趙宣道:“有勞大哥了。”
趙宣回道:“你這孩子,跟大哥還有什麼可客氣的。”說著,趙宣嘴上吩咐著下人道:“且收拾收拾,這就出發罷。”
李翔看向一旁的裴允謙,說了句:“多謝!”
裴允謙瞥了他一眼,沒有言語,隻擺了擺手。
平陽上前,問裴允謙道:“表哥打算何時動身回京?”
裴允謙回道:“今日下半晌橋麵修繕好後我便要動身了。”
平陽微微歎了口氣,遂仰頭看向裴允謙道:“北疆苦寒,表哥要多多保重。”
裴允謙笑了笑,回道:“應該保重的人,是你。”
平陽也笑了笑,說道:“咱們都要保重。”
待回到雍親王府,不光平陽的幾個兄嫂姊妹,這回連蘭太妃和雍親王都親自迎接了出來。
聽聞女婿為了見自家平陽居然跳了曲水了,大家怎能不心驚。
倒不是趙家人感動於這女婿的癡,而是感到後怕,這李翔可是當今聖上從下護到大的弟弟,若是在他們雍親王府門前被水衝走了,可真是沒法子向聖人交代啊。
李翔自從與平陽成婚,這麼些年還是頭次登嶽父家大門,他裹著厚衣一臉孱弱的被平陽扶著下了馬車,雍親王一家便是一擁而上,真是眾星捧月一般,將這險些將人嚇死的寶貝疙瘩女婿迎進了家門。
雍親王妃親自操持著安置了女兒女婿,還特意請來了名醫為李翔診治。
李翔從小就是嬌生慣養的,雖是個武將,除了少年時候被李陵帶著軍營當了兩年的兵,從未吃過什麼苦,他這次驟然在河裡遭了這麼一遭身子便扛不住了,雖也不至於要命,但也病得不輕,到了雍親王府,便是整日的養著。
待將養了五六日,才終於算是平穩下來,夜裡再也不起高熱了,白日也有下地行走的力氣了。
這日,平陽大嫂謝氏來到夫妻倆的院中探望,謝氏的母親亦是公主,與李翔的母親福熹大長公主是姊妹,謝氏與李翔是姨姊弟,故而,謝氏未出嫁時便常見這個表弟,二人也算是熟識的。
謝氏進屋時,李翔正在地上散步,謝氏見了他,笑著道:“呀!表弟倒是恢複得挺快。”
李翔笑道:“表姐都是五個孩子的娘了,還是這樣愛打趣人呢。”
謝氏又道:“哎呦,表弟這嗓子也好了?說話再不似破鑼樣了。”
李翔麵露羞赧,連忙閉上了嘴,隻笑而不語。
平陽將李翔扶回床上,笑著對謝氏道:“夫君好容易好些,大嫂就來慪他,若是再將人慪病了,我可要去找大哥告狀了。”
謝氏嗔了平陽一眼,回道:“這可真是嫁出去的女兒了,竟是向著彆人了。”
“大嫂這是吃醋了?”平陽過來挽住謝氏,熱絡道:“我早上讓她們在井裡鎮了香瓜,走罷,這會子熱得緊,撈出來吃了正好解熱。”
姑嫂兩個出了屋子,來到院子的水榭裡坐下,一會功夫,丫頭們拿來冰瓜,姑嫂兩個吃著瓜,平陽見謝氏看她的眼神兒不對,笑著問道:“大嫂怎的這樣看我?可是有話要說?”
謝氏點了點頭,回道:“我早就想問你了,隻是前幾日姑爺病得厲害,我見你焦頭爛額的,便一直忍著沒問出口。”
說著,她放下手裡的瓜,看著平陽道:“你跟姑爺,到底怎麼了?”
平陽聞言先是一愣,繼而又笑道:“我們沒什麼啊,都成婚這麼些年了,過得太太平平的。”見謝氏麵露疑惑,平陽又道:“大嫂是不是被夫君跳河這一舉動嚇到了,哎呀!他呀,就是個小孩子脾氣,我都習慣了,你們千萬莫要往心裡頭去。”
謝氏回道:“我與姑爺是表姐弟,自然也對他有些了解,他雖從小就是個最單純的性子,但也不是個沒腦子的,就這麼為見你跳了河,這裡麵一定有事。”
見平陽不語,謝氏拉起平陽的手,追問道:“姑爺沒來時我沒見你們在一起得樣子,你說你們過得好,我也就信了,可這麼幾日下來,我見你雖是無微不至的照料他,但卻總是心神不寧的模樣,平陽,大嫂可是過來人,你們之間的隔閡,瞞不過我的。”
平陽沉默了一會,她微微歎了口氣,回道:“夫妻之間哪有那麼順順當當的呢,我與夫君之間也難免是有些誤會的,大嫂你就彆問了。”
謝氏見平陽不肯說,她也不好再多問,隻感歎道:“你說得也對,這夫妻間順遂的真是太少了,反正我是沒見過,我未出閣時父親雖然尚了主不能納妾,但他年輕時候也曾偷偷的在外養過外室,被我母親知曉後,鬨了好些年,我的福熹姨母從前與姨丈那般恩愛,後來也是誤會重重,蹉跎到女兒都成人了才又重歸於好。”
“我嫁人後每每遇到不順心的時候,便想著這皇家的公主是天下最尊貴的女兒了,嫁人後也不過如此,我也莫要再強求太多了罷,嗬嗬,這麼想著,心裡到底也能開闊些。”
聽了謝氏說起這些,平陽突然想起靜姝來。
那個出身遠不如她們的女子,卻是過得比誰都好。
她苦笑了下,喃喃道:“或許咱們還是沒有遇到好男兒罷,就像當今的皇後娘娘,我與她同府好些年,就沒見過她有過咱們這樣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