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問道:“所以,你是想讓咱們的孩子入宮做質,是嗎?”
趙宣沉默了下來。
謝氏暗暗白了他一眼,亦是沒在多言,待趙宣去跨院後,謝氏的阿姆忍不住道:“夫人,您還真同意在咱們哥兒中選一個送出去?孩子們都還小,這可怎麼使得。”
謝氏暗暗歎了口氣,回道:“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自然是舍不得的。”
阿姆擰著眉頭,怏怏道:“那您方才怎不與世子說明白,便是在咱們房頭送,也是送孟氏那孩子。”
謝氏聞言,卻是笑了出來,她看向阿姆道:“此事還未定下來呢,要送質子入宮,也不過是為了表誠意,咱們上奏陛下裁撤護軍,增加朝貢,光是這兩樣,就足以表明忠心了,陛下也未必就讓送質入宮呢。”
阿姆聽了謝氏的話,他微微舒了一口氣,卻仍舊是不放心道:“那若是聖人真的要藩王送質子入宮,可如何是好?”
“我看世子爺是被那孟氏灌了迷魂湯了,明顯是舍不得她的孩子。”
謝氏冷笑:“可是早說好了的,孟氏若是誕下男孩,要養在我膝下,既然我是他母親,那將來的事,還不都得聽我做主嘛。”
說著,謝氏微微歎了口氣:“是男是女還不一定呢,現下操這個心倒是為時尚早,所以我也不想與夫君為了這個事鬨騰,左右八字還沒一撇呢,便是再怎麼爭,也是沒有意義。”
提及這個,謝氏陷入沉思,她微微鎖起眉頭,喃喃自語道:“誰知曉陛下到底是個什麼想頭呢,隻盼著他看在雍親王府帶頭表誠意的份上,放咱們一馬。”
謝氏是個能夠見微知著的精明人,她猜得沒錯,李陵確實已有撤藩之心。
如今的大齊,國富民強,已經到了削弱藩王勢力,將權力牢牢掌控在皇權手中的時候了。
可最近,李陵一門心思的擔憂著妻子的病,倒是沒心情考慮這些。
京郊彆苑的一處殿宇內,春妮坐在小凳上專心的挑選著藥材,張神醫伏在案頭,正在埋頭鑽研著藥方。
宮人們都在殿外候著,偌大的殿內,寂靜得鴉雀無聲。
李陵信步進入殿內,擺手讓宮人莫要驚擾,他悄聲進了殿內,春妮就坐在門口不遠處,她率先發現了皇帝的親臨,連忙起身見禮。
李陵客氣的讓她免禮,遂走到張神醫跟前,恭敬的給張神醫微微見了個禮。
李陵穿著素色常服,雖也是金冠玉帶,但相比於龍袍加身,少了威嚴,更多了一絲溫潤。
張神醫微微抬起頭,砸了砸嘴巴,終究沒有說出什麼冷硬的話,隻道:“老夫正在鑽研醫治娘娘病症的良方,陛下隨意坐罷。”
這明明是李陵的宮院,從老頭嘴裡說出來,倒像他才是主人似的。
但是李陵指望著老者醫治好妻子,自然不會挑這些個虛禮,他笑著回道:“先生隻管忙著就是了,朕便將皇後的病症托付給您了。”
老頭聽了這話,他抬眸看了一眼李陵,木著臉道:“還是等老夫研究出治療娘娘病症的方子後,陛下再說這話罷。”
李陵本來是想與老者探聽一下妻子的病症,但是見這老者一副三緘其口不願多說的樣子,李陵心裡雖然著急,但也不好多加逼問,他生怕惹了老者不悅,不能儘心給妻子治病。
李陵尷尬的笑了笑,回道:“那便有勞先生了。”
老頭兒隻“嗯”了聲,便再不多言,又悶頭鑽研起來。
老頭兒雖不願多理,但李陵卻沒有要走的意思,他轉身在春妮對麵的墩子上坐了下來,弄得春妮連忙俯身施禮:“陛下”
李陵命她起身,笑著道:“姑娘不必拘束,我一同與你給皇後熬藥。”
他自稱“我”而不是朕,便是在春妮這個小徒弟跟前,亦是謙卑有禮,全無一點兒帝王的威嚴架子。
春妮惶恐的回了句:“陛下折煞草民了。”
李陵拿起一根草藥,虛心的討教春妮:“這個如何?能用嗎?”
春妮見這皇帝是實打實的要學著,便也不再拘泥,他耐心的將揀藥材和如何熬製藥材的方法說了一遍,李陵認認真真的聽著,遂與春妮兩個一同忙碌起來。
張神醫剛為靜姝看診,所以現下下的藥也是試藥,為了穩妥起見,在熬製藥材的時候,老先生都是讓自己的徒兒春妮親力親為的。
待揀好藥材,春妮按照師傅給的藥方,嚴格的找好了量,這才放入藥罐子裡,紋火熬製起來。
春妮在一旁放藥材,李陵便在一旁扇扇拱火,熬製藥材是個慢功細活兒,李陵靜靜的做著這一切,沒有一絲的不耐煩。
待熬製好了湯藥,春妮將藥汁淘澄好了,裝進保溫的藥罐子裡,恭敬的奉給李陵,道:“娘娘的藥已經熬製好了,陛下一番辛苦,不如親自給娘娘送過去罷。”
春妮自然是對皇帝心生畏懼的,但經曆方才與李陵的這一番相處下來,倒是讓她放下了拘謹。
皇帝也不是神,關心起妻子,亦是與凡夫俗子一樣的心情。
李陵瞥了眼仍舊在一旁埋頭鑽研的張神醫,壓低了嗓子對春妮道:“姑娘同我一起去罷,我有話要問你。”
春妮會意,提著藥罐隨李陵出了大殿。
剛走到殿外,李陵便迫不及待的問春妮:“姑娘,你師傅是怎麼說娘娘的病的?他可有把握醫好娘娘嗎?”
春妮聰慧,早猜到李陵要問她這個,她微微一笑,回道:“關於娘娘的病症,師傅他老人家倒是沒有對我多說什麼。”
李陵一聽這話,麵上頓時露出失望。
春妮忙安慰道:“不過陛下放心,師傅雖然現下還未找到根治娘娘病症的方子,但依照師傅的醫術,定是有把握醫治好娘娘的。”
“陛下有所不知,我師傅他是個直脾氣,若是他沒把握的事,他早就脫手不乾了。”
李陵聞言,麵上頓時露出如釋重負的笑意,衝著春妮笑著回道:“如此就好,就此就好。”
“你師傅他脾氣確實......咳咳,其實也還好。”
春妮見高高在上的皇帝竟也有這樣明顯的喜怒神態,她忍不住掩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