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渾濁的眼微微動了下,緩了好半晌,終於明白了過來:“我還沒死呢?”
嬤嬤得了徐婉寧的吩咐和銀子,要好生照看,她心裡雖不耐煩這隻剩下一口悠氣卻就是不肯咽氣的活死人,但看在銀子的份兒上,也不得不耐著性子。
“太太說的是什麼話?如今大爺官居內閣首輔,大公子亦是已經做了官,您最是享福的時候呢,怎麼會死。”
郭氏一聽這話,她劇烈的咳了兩下,喘著粗氣抓著嬤嬤的手問道:“我兒既然做了大官兒了,那他為何還不休了那媳婦?”
又來了!
嬤嬤便按照徐婉寧交代的敷衍著道:“就快了,就快了,您老安心養著就是了。”
郭氏倒著氣兒,斷斷續續道:“我兒一日不休妻,我便一日咽不下這口氣。”
你這吊命的人參還是兒媳婦供的呢!
嬤嬤雖笑話郭氏的糊塗,但也知曉她脾氣,更兼看她也沒有多少日子活頭了,便也不跟她計較,隻順著敷衍。
“您老放心罷,待大爺休了妻,老身一定告訴您。”
郭氏又沉沉的閉上了眼,正要又糊塗過去,又隱隱約約聽到喪樂聲,便又睜開看,問道:“我真的沒死?”
嬤嬤無奈,回道:“太太,您又糊塗了,您沒死,好好的活著呢。”
郭氏道:“你聽,這是什麼聲音?”
嬤嬤這才醒悟,歎著氣道:“是老夫人去了。”
說著,也忍不住滴下了淚。
郭氏眨著渾濁的眼,待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驟然問道:“那老妖婆死了?”
她聲音本就沙啞,說這話的時候,又變得十分尖細,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
“太太,您嚇死我了。”嬤嬤嚇得不輕,扶著胸口道:“太太,奴婢沒騙您,是老夫人去了。”
郭氏頓了一下,遂乾笑了兩聲,便徹底閉上了眼。
這個愚蠢的婦人,雖嫁入了高門,生下貴子,但心靈被狹隘牢牢的束縛著,一輩子也未得開懷。
消息傳到前院的靈堂時,眾人不過是微微一個愣神兒,隨之便皆是舒了一口氣。
有些人甚至心裡還念叨著:這個老婦早就該去了,居然苟活了這麼久。
郭氏纏綿病榻已久,徐婉寧倒也不意外,但是眾目睽睽下,她作為逝者唯一的兒媳,總覺得該表現得悲戚,要大聲哭出來才對,但她張了張嘴,卻是沒有淚。
徐婉寧側頭看向靜姝和平陽,兩個人方才還在因著懷念老夫人而垂淚不已,現下驟然聽聞郭氏噩耗,眼淚反倒是沒了。
平陽看向徐婉寧,微微歎了口氣:“哭不出來,要不,就算了。”
這個世道,孝字當先,雙親過世不戚者,視為大逆。
徐婉寧使勁兒的抹了抹眼,還是擠不出淚,抬眼朝著一旁的李顯看去,見丈夫也沒有哭。
罷了,就這麼樣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