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禎十一年,十月初五日,陽光普照大地。
可能因為昨日下雪的緣故,照耀在身上,讓人感覺格外暖和。
辰時末,昌平東郊,宣府鎮勤王軍大營,參將張岩營地內頗為熱鬨。
但這種熱鬨,僅局限於他營地內的一小片地方,這就是張誠解救回來的那群難民。
石柱子領著百多個漢子,來回砍著劈柴,大鍋裡也不再煮肉,而是一鍋鍋的開水,難民們分批排隊洗澡,然後還要換上新洗過的衣物。
另一邊,有近二百個婦女,在一個叫蘇珍香的壯婦組織下,自打昨晚開始漿洗從韃虜身上拔下來的,還有難民換下來的衣物,營地邊緣一條條的晾衣繩上,滿滿都是。
秀才王元景領著兩個人往來穿梭於難民之間,時不時的攔住一個,邊問邊錄寫著什麼。
“將軍,元景這娃娃,現今可勤快著哩,看著都不似個秀才哥嘞,跟變個人似的。”一個略有些蒼老,卻又中氣十足的聲音,在張誠耳畔響起。
“嗬嗬。”張誠笑了笑,語氣變得異常冰冷,斬釘截鐵的說道:“每一個人都要變,生逢如此亂世,人不變就是個死。”
說罷,他轉過頭,問道:“那兩個鄉老,現在何處?”
石鐵根指著不遠處一個臨時搭起的帳篷,說道:“回將軍,這韃虜把那坊村裡的老人,都給打殺嘞,如今揀選的二位鄉老,暫在那處營帳中歇息。”
張誠站在原處,雙手背負在身後,沉聲說道:“老丈,某意將你等轉運到某宣鎮農莊中暫居,待此番戰事結束,再行安置。”
“全憑將軍做主,老漢願傾儘所能,為將軍效勞。”石鐵根老漢堅定的回道。
張誠起身想遠處帳篷走去,邊走邊對身旁的石鐵根說著:“老丈,在某回宣鎮前,某意由你來管束這些百姓,柱子和元景,會輔助於你,至於那兩個鄉老,他們隻是你的幫手。”
石老漢隨在張誠身旁,默默的聽著,好似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帳篷內坐著兩位老者,看年歲也不算很大的樣子,他們見張誠來到,趕忙起身,紛紛施禮道:“見過將軍。”
張誠上下打量著二人,他們一個頗為壯實,臉上滿是虯髯,另一個就顯得有些瘦弱,沒那麼壯實,但很乾淨,看他們年歲應在五十以內。
他們就那樣低頭垂目的站在當處,頗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一旁的石鐵根老漢趕緊介紹道:“將軍,這位是馬忠禮,這位是馮元山。”
二人再次向張誠施禮,旁邊石鐵根此時取過一個簡易的木凳,放下對張誠說道:“將軍請坐。”
張誠坐下後,對那二人說道:“二位鄉老請坐吧。”
待二人坐定,便開口問道:“未知二位鄉老,原居何處,高齡幾許?”
那頗為壯實,臉上滿是虯髯的馬忠禮,開口用洪亮的嗓音說道:“回將軍,俺就是那馬坊的,今年四十有五。”
張誠點點頭,轉身看向那略顯瘦弱的乾淨老者,隻見他再次起身說道:“小老是馬坊北,湯村人氏,年四十有九。”
張誠擺擺手,讓他坐下,還未發言,身旁站著的石鐵根就說道:“將軍,馬忠禮是老馬戶出身,這馮元山老哥,那是鄉裡聞名的莊稼把式。”
張誠點點頭,對他們說道:“某意將你等轉運出居庸關外,到某宣鎮農莊中暫居時日,以避戰禍,待此番戰事結束,再行安置爾等。”
那瘦弱的馮元山先說道:“小老這些人等,本應被韃子擄去那遼東苦寒之地,為韃子做牛做馬,永世為奴,幸蒙將軍神威庇佑,非但解救我等脫離苦難,如今更願護佑我等,實乃我等之福,我等決意追隨將軍,但憑將軍處置。”
馬忠禮和石鐵根趕忙附和道:“對對,但憑將軍做主。”
張誠點點頭,繼續道:“此番戰事糾纏,未知何時事畢,某會書信傳遞,爾等到宣鎮後,暫居下來,修房挖渠,墾荒備作。
然事不預則不立,爾等近千之人,若無頭則生亂,某今命石鐵根老漢暫為眾之首老,你二人輔之,以王元景為書辦,石柱子精選的百二十人為護衛,平時勞作,閒時操練,有警則出,那壯婦蘇珍香管理一眾婦女,行漿洗、縫補、煮飯諸事。諸位意下如何。”
三人自是毫無意見,張誠又繼續說道:“某會派一隊軍士,護送傷兵和戰亡將士屍骨,將與爾等同行,另有些繳獲和騾馬,也一同回宣鎮。
騾馬由馬忠禮負責照料,讓那蘇珍香安排婦女幫著看顧傷兵,到了宣鎮後的修渠備作諸事,請馮元山多費心,會有些盔甲軍器,到時石鐵根帶人抓緊修繕後,可配給柱子他們使用。”
三人皆點首稱“善”。
張誠起身,又吩咐道:“若遇戰事,以隨行隊官決斷處之;其他諸事,各依分工而處,有不決之事,爾等公議便是。”
“謹遵將軍之命。”三人齊聲應道。
正在此時,一名親兵跑來稟報,總兵楊國柱派人來,說盧督臣剛剛回到昌平營地,現要提取斬獲的韃子人頭與俘虜,趕去向督臣報捷。
張誠對身邊的石鐵根老漢說道:“叫柱子和元景過來,某有話交代。”
說完,就奔停放韃子首級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