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三年正月初七日,天晴,寒風呼嘯,大地一片銀白,略顯稀疏的雪花隨著寒風在荒野間來回翻滾著。
大明京師雖已不複往日的繁華,但畢竟是首善之都,其底蘊猶在,表麵上看去仍是一派欣欣向榮,似乎忘卻了前時建奴的肆虐,而湖廣那邊的流寇之禍也絲毫未曾影響到這裡的生活。
京師北麵德勝門外的元隆昌車馬行內,人聲鼎沸,騾馬嘶鳴不斷,伴隨在陣陣寒風呼嘯,有一百多人馬在此處下榻安歇。
元隆昌車馬行在春節期間本該是休息,直到初時後才開始營業的,但今年確是一個例外,那是因為大東家張誠在春節期間進京需入駐此處。
牛勝忙前忙後的安置著諸般事務,王昭政也是趕來這邊忙碌著,他張羅著夥計們喂養戰馬、騾馬,又吩咐
一個特彆的人物滿臉堆著可親的笑意,正在同元隆昌裡的每一個夥計打著招呼,他竟能不露一人,無論見到了誰,都總是那一臉的笑容。
正是原雲州驛館的驛丞呂大春,他前時被張誠安排在大婚之時,接待四方來的賓客,把一切都做得非常細致而周到,使得張誠是大為滿意。
因此,今次便將他帶到了京師,準備將他安置在這裡協調各方關係,牛勝負責在各處布置行動隊,王昭政則負責經營之事,而呂大春則要遊走與眾官員之間。
就在元隆昌車馬行後麵獨立的天字號院堂屋中,張誠就坐於上首正位,牛勝、王昭政、呂大春等人為主居於右側下首位,林芳平、張成芳、張金泰等人居於右側下首。
“呂大春,你今後便留在京師之中,替本帥遊走朝堂諸官之間,我會在鴻臚寺為你謀一個閒職,以便於將來在諸官中奔走聯絡。”張誠對呂大春說著。
呂大春滿麵春風的神色,竟在這一瞬間也是凝固了起來,他顯得有些木訥,不知該如何向張誠表達謝意。
“噗通!”
隻見他猛然起身就跪在原處,不停的叩首說道:“呂大春謝大帥提攜……大春必定儘心為大帥辦事……刀山火海……百死不辭……”
“起來吧,你們個個都要百死不辭,爾等都死了,那個又來為本帥辦事呢!”
張誠沉聲繼續說道:“本帥隻需爾等儘心辦事,隻要事情辦得好,便算是對本帥儘忠,自是不會虧待了爾等。”
他雙目精光閃現,瞪視著牛勝等三人,沉聲繼續說道:“牛勝,乃本帥心腹嫡係之人,你等三人當以他為首,遇事不決,或有緊急之事,當立報於牛勝知曉決斷,可是曉得!”
“小人等曉得。”王昭政和呂大春二人紛紛答著。
張誠點著頭,又對牛勝問道:“牛勝,劉金海現在何處,怎未得見?”
牛勝忙起身回道:“稟督帥,劉爺近一段時間以來,一直都是在畿南地界活動,屬下在保定、真定的車馬店都曾探查到劉爺行蹤,
督帥今番來京的消息也是傳到劉爺手上,劉爺也言必定會回京師向督帥稟報近幾月的諸般事宜,估計就在在一二日間,便能趕回京師拜見督帥。”
張誠點著頭,又對王昭政道:“王昭政,今次本帥會在京師多逗留些時日,待過完燈節才回返宣鎮,你代我約一下喻上猷他們幾個,定下時間,就在同春樓聚上一聚!”
王昭政忙起身應道:“是,小人領命。”
張誠這時又抬起手來指了指呂大春,對牛勝和王昭政說道:“呂大春初到京師,你二人要多照應著點,王昭政,這一二日便幫著在城內尋一住處,使呂大春暫且安置下來,所需銀錢自同春樓列支就是啦。”
“喏!”
眾人又聊了一會,牛勝彙報了在京畿各處開店布設暗哨之事,張誠對此很滿意,更特彆囑咐他彆怕使銀子,那些個關竅所在定要多做準備。
王昭政也是急著回報同春樓的收支情況,張誠卻是不敢興趣,隻略略聽了一下,就草草結束。
當晚,眾人自是一番宴飲,不過張誠卻沒有喝多少酒,隻是陪眾人熱鬨了一會,便離席而去。
…………
正月初八日,巳時,天晴無雲,京師的大街上已是人頭攢動,一派繁榮的景象,掩蓋了大明王朝的末日氣息。
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有五輛馬車緩緩前行,前麵是二十名精壯的騎士策在馬上開路,後麵是二十名健壯的婦人,同樣是策馬護衛著五輛馬車。
此刻的京師,一年一度的燈市又開始了。
西邊從東安門外開始,東麵一直到現在燈市口大街的東口止,約摸著有二裡多長的距離裡,幾條街上全是燈市。
京師裡,每年的正月初八日開始,直到正月十六日才結束,整個燈市共有十天之久,白天裡就是市場,到了晚上大家就出門來一起看燈。
在往年的燈市場上,會聚集起來自全國各地的商人,有南北兩京的、各省的、以及外國的各色貨物。
有時興的錦緞、綾羅、刺繡、布匹、手工藝品、家常用具,還有西洋的自鳴鐘和稀奇玩藝兒,商肆按行業分類,各占一段街道。
此時的京師中,人們都已用罷了早飯,大街小巷中都湧動著人流,已然是擁擠不堪。
街市中的人們有買東西的,也有看熱鬨的,更有看稀奇開眼界的,還有專為著看人的,可以說形形色色啥樣的都有。
熙熙攘攘間,有的人被踩掉了靴子,有的被扒走了身上的銀錢,有的更是被擠散了同伴或孩子,叫叫嚷嚷,呼呼喚喚,就像是鍋滾了一般。
俗話說,京師的燈市那是“九市開場”,就是指附近的許多街道和胡同在燈市期間都隨著熱鬨起來。
此時,雖才是初八日的上午,但整個京師的街市都已開門營業,張誠坐在馬車裡緊緊握著季軒竹的手,透過車簾看著外麵的繁華。
馬車緩緩前行,張誠一行四五十號人,尤其是在前開路的那些騎士,身上都透出股股殺氣,擁擠的街市上立時便閃出一條道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