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聽見從高處懸崖上落下來幾聲猿猴的啼叫,聲音清苦,他心中不由得一動,歎息了一聲,不知不覺就吟頌道:
“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
由於心情沉重、悲涼,種種督剿的難題一古腦兒都湧上心頭,他在心中歎道:“朝中諸公,有幾個知我為國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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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楊嗣昌還不知道洛陽已經失守,福藩已經蒙難的消息,也更加不知道河南局勢已經大變,開封也已是萬分危急。
他現在所關心的惟有張獻忠與羅汝才這二賊之行蹤,所以才急著要趕到沙市去,好儘速探查到獻賊、曹賊的所在,重新製定和部署追剿方略。
楊嗣昌在此時的大明朝臣之中不愧為一個精明能乾的人。
現在,張獻忠與羅汝才仆一出川,他便想到了襄陽的安危,隻是他一直都裝在心裡,沒有對任何幕僚等身邊的人提及罷了。
當晚,在準備就寢的時候,從夔州上船的監軍萬元吉和另外幾位親信幕僚都已經離開後,隻有他的兒子楊山鬆還尚未退出。
楊嗣昌趁著左右無人,歎了口氣,才小聲問道:“你看王述曾這人如何?”
楊山鬆本已轉身要退出,聞言忙回過身來,麵色恭敬地回道:“大人最有知人之明,用王述曾做襄陽知府自然是比前任為好。
他年輕有為,且敢於任事,又為大人親手薦拔之人,頗思感恩圖報。
隻是聽聞自從大人離開襄陽入川督剿獻賊後,他似乎有時行為不甚檢點,不如原先那般勤謹。
還聽說他有時竟假以親自查獄之名,將關押於襄陽獄中的那兩個獻賊美妾提出問話,倘若日子久了,難免不出紕漏。”
楊嗣昌也說道:“目前戰局變化無常,襄陽守臣還須得老成持重方好;倘稍有輕浮,縱然平日尚有乾才,也極易僨事,所以襄陽這個地方,我著實有些放心不下。”
楊山鬆小心的說道:“大人何不火速給王知府下一道手教,囑其格外小心謹慎,加意城守諸事,嚴防奸細混入城內呢?”
楊嗣昌搖了搖頭,歎了口氣,才輕聲說道:“此時如給王知府書信,若是在信中不寫明川中戰局變化,他便不會十分的重視。
可如對他說明諸事,卻亦有不便。
目前正是謠言紛起之時,萬不可使襄陽方麵儘知此間真相,以免引起人心恐慌,給居於襄樊城內的降人與流民以可乘之機。
況且朝廷上下很多人出於門庭之見,不顧國家安危利害,惟以攻訐為能事。
倘若我們自己稍有不慎,將新近川中戰局變化傳揚出去,被京師言官們知曉,嘩然相攻,而皇上又素來急躁,容易震怒,……”
楊嗣昌說到這裡時,便緘默不語,不再說下去,隻是無限感慨地歎了口長氣。
楊山鬆卻是略有些急切的繼續問道:“可如不趁此時速給王知府下一道手教,囑其小心城守事宜,萬一獻賊竄擾襄陽,當如何?”
楊嗣昌一時間也陷入了沉默,良久,他才抬起頭來,說道:“目前獻、曹二賊也是疲於奔命之中,他們的人馬更少,隻餘三四千人,縱使逃出四川,也未必敢奔襲襄陽。
縱然其敢於奔襲襄陽,隻要襄陽城門盤查稍嚴,城中無有奸細內應,也會萬無一失,王知府縱然有些輕浮,然張兵備確素稱老練。
看來我們的擔心未免是有些過慮了。”
楊山鬆見父親的心情稍安,但看身體也是困倦得很,他便輕腳輕手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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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楊嗣昌猜不出張獻忠、羅汝才現在何處,正為襄陽安危擔憂的時候。
興山縣境的香溪旁正屯駐著一支人馬,雖不似李闖那般人多勢眾,但卻一眼便可看出個個皆是百戰精英,隻是他們精神略顯萎靡疲憊,似乎剛剛經過長途奔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