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城內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人們紛紛奔走相告,成群結隊的走上大街小巷,四麵城樓上雖還有一些軍民,但也都是滿臉笑容的巡邏著,緊張的氣氛瞬間就蕩然無存。
許多官員也都下了城樓,組織軍民打開被徹底封死的那四座城門,同時,開封北門已是洞開,左布政使梁炳正坐著大轎出城撫慰來援的各路官軍。
唯有河南巡按高名衡與守道蘇壯仍站立在開封城牆西南角樓之上,遙望著遠處的戰事,蘇壯更是心中不無擔憂的對高名衡說道:“高大人,您是不是派出得力人員將那宣鎮張誠召回,莫要著了賊寇的誘敵奸計。”
“哼!”
高明衡口中怒哼一聲,扭頭看向一旁的蘇壯,見他低眉順目之態,心中怒意更熾,沒好氣的沉聲說道:“蘇守道已有出城乞援之功,今闖賊退卻,還不速速組織城中百姓,行勞軍之事,更待何時!”
他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往北門城樓行去。
一名曹姓中年幕僚陪在他身邊輕聲問道:“蘇壯能主動請纓,出城去求援,總是有功,大人何以如此待他?”
高明衡稍稍放緩腳步,也輕聲對那曹姓幕僚說道:“那張誠挾勤王功,又正得聖上恩寵之時,素來跋扈,人所儘知。
如今,其剛剛擊退闖賊,心更高,氣正傲,才會如此追賊浪戰。蘇壯卻誘我命人去喚他回軍,意在使命碰壁,便可更增他乞援之功,若說無他心,誰人會信!”
曹姓幕僚雖在心中以為蘇壯未必有此居心,但麵上卻不敢說,隻能喏喏道:“居心叵測,真是居心叵測!”
…………
開封城外的西南方向上,四散著的闖賊騎兵們狼奔豕突,他們根本就不去分辨方向,哪裡衝來的官軍少他們便向哪裡去。
闖賊馬隊中的許多騎兵本來就是想抱著大樹好乘涼,才來投奔;而闖王李自成之所以收留他們,一是為了壯大自己的勢力和聲勢,二則是做出招賢納士的樣子給其他各處大小賊寇看的。
他們其實就是互相利用的狀態,現在見闖王在開封城下失了勢,如今自己更是被凶猛的官軍精騎圍截,心慌之下自然是逃命最重要。
偶有一些安插在他們中間充作哨頭的闖王老八隊弟兄,甚至都被急於逃命的馬賊們趁亂格殺當場,整個都亂了套。
謝君友雖大聲呼喊著,但場麵已經完全失控,莫說是他一個小小的謝君友,此刻,除非是闖王親至,又或者總哨劉宗敏到來,或許還能有一些作用。
否則,即使如劉芳亮、劉體純等如此出了名的老賊將都無法再組織起有效的抵抗啦!
一名哨頭在他旁邊顫聲道:“謝爺,官軍來得太急,這場麵怕是虎不住啦,要不咱先衝出去,給總爺報個信唄!”
謝君友臉色一片慘白,他此刻的心裡還想著自己在天色大明之前,剛剛丟失了馬隊營壘,總哨劉爺還未曾怪罪,現如今若再折損掉眼前這八百馬隊,將以何麵目去見闖王和劉總爺啊!
另一名略有些瘦小的哨頭見謝君友麵色遲疑,急忙策馬近前再次輕聲提醒道:“謝爺,現在就往出衝,或許還能帶回去一二百人馬給闖王,要是再不決斷,怕是連咱老哥幾個都跑不掉啦!”
他的這番話真的是提醒了謝君友,其實他也不是不想馬上就衝出去,但是他心裡也需要有一個衝出去的理由。
畢竟這逃兵可不是說當就能當的,那也是有些技巧在裡麵,就好比現在這樣,謝君友一心力戰官軍,死不退讓,但官軍實在是人多勢眾,他也有心無力。
因此,在眾哨頭的苦勸之下,為了給闖王再留些馬隊的種子,這才率隊拚力死戰殺出重圍,好再為闖王效力。
他見時機已到,忙大喝道:“殺出去,先向西去,再奔南便去尋總爺!”
其實,早在居於中間的陳大寬領麾下步營發起疾衝的時候,謝君友還在心中暗暗竊喜,官軍步兵如此快速衝陣,必不能持久,且更容易使其軍陣散亂開來。
他自以為有機可乘,雖親眼見中間李友領三百賊兵向後擊退,他還奮力組織賊兵們策在戰馬上射箭,意圖壓製住對麵的張廣達所部官軍。
等到中間官軍步兵突出於騎兵的保護後,自己好配合中間的李友,左翼的任榮光一起合擊官軍步兵呢。
怎想到形勢倏忽間就完全變了個樣子,整個都反過來,自己到成了突出的哪一個,被官軍精騎來了個甜蜜的抱抱。
…………
謝君友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但終究還是晚了一些,那邊林芳平領虎衛衝過去阻截任榮光的時候,張誠與陳德也是馬不停蹄的向著謝君友這邊急奔。
他們數百騎縱馬狂奔起來,自然是蹄聲“隆隆”大作成一片,幾乎都掩蓋住了林芳平那邊遠處燃放起的銃炮轟鳴之聲。
這邊,張誠與陳德也在防備著謝君友狗急跳牆,他們並非是衝著謝君友那二三百騎直奔,而是繼續向西麵奔馳,意在封死謝君友難逃的路線。
隻要謝君友不是奔南邊去與劉宗敏、任榮光他們彙合,那他就一定逃不掉,畢竟闖軍馬隊大隊是單人單馬,而張誠這邊幾乎都是單人雙馬,就算謝君友向西奔逃,早晚也可將其追上。
現在這一麵隻有謝君友身邊的二三百騎還算是有些威脅,因此,張誠、陳德、張廣達三人都把主攻的方向定在了他的身上。
正所謂樹大了招風!
謝君友雖然心中也是慌亂,但劉宗敏能將這八百騎賊兵交付於他來統率,也足見對其的信任,其也必定是有些本事的。
他既然決定突圍,立刻就對剛才第一個勸他的哨頭下令道:“你領百騎先奔西北那邊去,略擋一下北麵的官軍,再奔南邊來與我彙合。”
接著又對那較為瘦小的哨頭喝道:“你往東南那邊,從那股官軍的屁股後麵繞過,從他們後麵兜回來,在那邊接應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