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有畏葸者,不聽軍令者,立時嚴懲不貸。”
劉肇基營中各級將官聲聲喝令,軍兵士卒們也各自嚴守本陣,靜待對麵的韃賊緩緩逼來,粗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他麾下的許多士卒都是有多年作戰經驗,無論是征戰流寇,還是在遼東與韃虜都打老鼻子仗了,雖眼見奴賊大部漸漸逼來,卻並不特彆慌亂,大多神情沉著,隻是喘息之聲變得粗重起來。
“嗵!”
就在韃兵逼近到三百步的距離時,忽然,中軍處一聲號炮響起!
作為一鎮總兵的麾下,觀看旗號,傾聽號令,對於軍中將官旗手並非難事,無數的旗手官將立時轉頭看向山頂,等待著主將的下一步軍令指示。
這時,建奴軍陣後激昂的戰鼓陡然響起,無數韃兵也開始用韃子話大聲呐喊,密密麻麻的盾車也開始加速,其後麵無數旗幟迎風飛舞,他們發力向明軍陣地急衝而來。
遼東總兵劉肇基魁偉的身形策在戰馬上,他披著厚實的鐵甲,沉臉凝視著對麵的韃賊軍陣,遲遲不下號令。
無數明軍士卒都望著自己的隊官,而各將官又都神情緊張的注視著中軍位置,焦急等待自己的命運,等待著大軍命運。
密密匝匝韃兵盾車衝到兩百步距離時,忽然,中軍旗號一陣急點,一聲淒厲的天鵝聲遠遠響起,漸漸傳遍整個明軍陣線。
“轟…轟…轟………”
明軍的戰車陣列銃炮齊鳴,黑火藥燃燒產生出大量濃密的白煙,不斷向上升騰,在烈日陽光的照耀下,立時彌漫了整個步營陣線的前方。
大小炮子轟射而去,一時間,“嘩嘩啪啪”擊破盾車的聲音大作,間夾著一處處血霧騰起,不斷有受傷的韃兵慘壕哀鳴。
迎麵不斷推來的韃賊盾車,被佛郎機的彈丸打得木屑橫飛,許多盾車前方的木板上都滿是被擊穿的孔洞。
“轟隆……”一聲巨響傳來。
一輛韃賊盾車的前方遮板突然炸裂開來,鐵球彈丸洞穿遮板後繼續向前翻滾飛去,兩個清兵的頭顱直接被擊中,登時碎裂,漿液四濺。
盾車被擊中、擊穿的聲音此伏彼起,藏身其後的韃兵也多有被擊中者,一時間,哀嚎慘叫不斷,碎肉血霧四下噴濺。
而高速運動的彈丸,擊打在遮板上之後,還產生出大量尖利的木頭碎屑,也以極大的速度向四周飛射,對盾車周邊的韃兵們造成了二次傷害。
這些藏身盾車後的韃兵,多是些輕甲弓手,或是未披甲的旗丁、包衣奴才什麼的,他們的防護力都是不足。
激.射而起的尖利碎屑,有若勁矢般四下飛射,他們周身滿臉都是尖利碎片,或是刺中,或是劃破,立時血流如注。
很多人都抬手捂在頭臉上,不可名狀的哀嚎慘叫聲聲傳來,有些甚至已經跪在地上痛不欲生的痙攣顫抖,不停抽搐。
明軍步陣前方戰車的第一層射擊,佛郎機都是打射一斤或兩斤的彈丸,這些佛郎機炮,幾乎都瞄準了盾車,且是放平了打的。
韃賊盾車但凡被擊中者,不論其前方的遮板多麼厚實,即使上麵鋪了皮革、棉被,也是一打就出來一個大洞,很多護板遮木更被打得殘缺不全,碎屑飛射,盾車後的韃兵弓手更是非死即傷,一片狼藉。
明軍陣地上天鵝聲喇叭音再次響起,這次卻是百子銃與小佛郎機齊發,大量一斤或五兩的彈丸,還有密密匝匝數不清的鉛子從銃炮口中咆哮而出。
“……轟…轟……砰…砰……轟……嗵……轟……”
明軍陣列前方戰車上的大小銃炮一陣怒吼,一片片火光不斷閃現,伴隨著大股大股的濃厚白煙瞬間騰起,向上、向四周飄散。
從劉肇基所在的位置往下看去,戰車陣列似乎已整個都被煙霧籠罩起來,嗆人的硝煙味道,已隱隱傳到他的鼻中。
劉肇基又轉頭望向前方韃賊陣地,大批的盾車頃刻間就變成了一輛輛廢車,百子銃一銃可盛裝鉛子過百,十銃就過千之數,百銃那可就是鉛子一萬餘枚。
而劉肇基所部的戰車過百,配備的百子銃尤多,與佛朗機炮配合使用,可籠罩左近周邊近千步範圍內的戰場。
過萬的大小彈丸激.射而去,無數的盾車前方遮板被射穿,既是上麵加裝了皮革與厚厚的棉被,也無濟於事。
“……哢哢哢哢哢……”
密如雨點般的聲音中,盾車碎裂,棉絮紛飛,盾車後也是陣陣血霧激起,那些輕甲弓手,無甲的雜役、阿哈們,一波波如割草似的栽倒在地上。
不同大小的彈丸鉛子激.射入韃兵體內,在他們的身體中四下橫衝直撞,將內臟胸腹快速攪個稀巴爛。
許多韃兵以各種姿勢倒地不起,紛紛捂著胸口或是肚子,望著眼前流淌的鮮紅漿液,以及破肚而出的大腸小腸,發出非人的慘嚎悲鳴聲。
看韃賊前沿陣線大亂,盾車紛紛栽倒,韃兵傷亡眾多,遼東總兵劉肇基臉上展露出笑容,軍功到手了。
劉肇基嘴角上斜,心裡說道:“這先鋒官值了,咱老子拿到這第一份軍功,眾將不會小瞧咱,在督臣跟前也有了臉麵。”
韃賊共推出數百輛盾車,其中隻有前麵的百餘輛,打造還算是比較精良,不過,在佛郎機炮與百子銃的連番轟擊下,至少毀去近百之數,餘者也多是傷痕累累。
而且,他們在明軍猛烈的炮火轟擊下,失去遮掩的韃賊輕甲弓手,以及那些負責推車的雜役、阿哈們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猶猶豫豫的再不敢上前。
突然,遼東總兵劉肇基的眉頭就深深皺起,在心下暗暗嘀咕道:“不合常理啊!”。
原來是後麵的韃賊,在重甲銳兵們不斷壓迫催逼之下,趁著己方步營正被銃炮發射騰起的煙霧所籠罩,發力推動後方那些相對簡陋的盾車,尖聲嚎叫著疾衝而上,已快要進入百步之內了。
今天,對麵這夥韃賊的表現似乎有些不同於尋常,按理,仗打到這個份上,他們早該潰敗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