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鎮總兵楊國柱領十騎精銳被韃賊堵截在後,他隨機應變領眾人脫離大隊,徑往西麵奔去。
所有的人都以為,楊國柱是審時度勢,見前有堵截,後有追兵,才選擇了向西邊突圍,但其實另有隱情。
他率領麾下五百家丁親軍與多爾袞所部韃賊已激戰半日,無論眾將士或他們胯下戰馬,都未得休息,反觀韃賊,卻能倚仗人馬眾多之優勢,輪番出戰,交替歇息。
現今深陷韃賊重圍,幾番激戰,傷亡近半,卻仍不得解,且援軍又遲遲不見,人困馬乏之下,定必難於支持許久。
楊國柱心中雖然已經做好了沙場捐軀的準備,但卻不能不為麾下的將士們考慮,尤其是剛才奴酋多爾袞的話語,更進一步促成了他的這個想法。
就在剛才的一瞬間,楊國柱猛然想到,多爾袞其意多在自己,意圖勸降不成,必定還想將自己活捉生擒。
否則早就全力進攻,若真那樣,就算不能將自己所部兵馬儘殲於此,但至少此間戰事也早結束了。
正是基於這樣一種判斷,楊國柱遂決定鋌而走險,以自己為誘餌,引清軍全力追擊自己,如此必定會減輕黃保忠那邊的壓力,或許他們那二百多將士還能突圍回去。
楊國柱所料不差,多爾袞其意確實是在他的身上,但楊國柱卻低估了多爾袞的謀略與狡詐。
直到此刻,望著前方丘陵上那三百餘韃賊精騎,他才深深體會到多爾袞的狡猾,但已彆無選擇,此時此刻,也隻能硬剛了。
正所謂:“將軍百戰身先死,沙場驅奴無歸期!”
“宣鎮威武,大明萬勝!”
楊國柱發出最後的怒吼,鼓舞著身邊的親軍將士們策馬當先衝向那三百虜騎。
“……威武……萬勝……”
雖然加上楊國柱也才隻有堪堪十一騎,卻也吼出了氣勢,他們就猶如十一隻能吃人的老虎猛獸般,衝向了韃賊。
與此同時,在遠處的山嶺上,郭英賢也看到了楊國柱所部兵馬,正策騎急奔趕來與他相彙合,隻不過,楊國柱此時卻還不知道罷了。
即使以十一騎對衝滿洲正白旗清軍三百精騎,楊國柱與眾家丁們的臉上也沒有絲毫懼色,他們目光堅毅,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凶猛。
楊國柱的虎槍早已掛回到德勝溝上,此刻,他右手握著弓箭,正以左手提韁控馬快步迎著那三百清騎而去。
他身旁譚震林和另外四名騎士擎著三眼銃,此外,還有三名騎士也握弓持箭,餘下兩人則是長刀和狼牙棒在手。
他們十一人結成緊密的一列騎陣,楊國柱居中,左右各有五名騎士,就算明知此去注定九死一生,卻無一人退宿。
而對麵的正白旗清軍卻散得很開,三百虜騎各自散開成一個大大的扇形,他們兩翼各有一百左右的騎兵,已經提前加速急奔,就像兩隻長長的觸手一般,要將楊國柱等人兜圍在其中。
清軍虜騎似乎並不急切,他們正麵的騎士隻是慢步而進,在楊國柱的正對麵也是約一百清軍騎兵,他們互相交錯成兩列橫排,半數以上都是張弓搭箭,策在戰馬上瞄著楊國柱等人。
眼看雙方越來越近,楊國柱大喝:“加速,變襲步,正前方韃賊,殺!”
“殺……”
眾人發一聲齊喝,便疾衝而上。
譚震林有心保護楊國柱,他在此之前就已開始加速,如今明顯超過楊國柱一個馬頭,衝在最前。
“嗖…嗖……嗖嗖……”
箭矢飛射,“叮…叮叮…”之聲四起,他們都穿著鐵製盔甲,即使被箭矢射中,隻要不在眼耳口鼻等要害之處,大多不會致命,甚至都不會影響戰鬥。
比如,南宋名將楊再興,當年憑一杆鐵槍,率領三百嶽家軍將士在小商橋大戰金兵十二萬,奮力殺死二千餘名金兵,更陣前刺殺萬戶長撒八孛堇,其餘千戶長、百戶長一百餘人。
而其時金兵箭來如雨,楊再興的身上每中一枝敵箭,便隨手折斷箭杆再戰,最後因戰馬陷於小商河泥中,這才力戰殉國。
此戰後,金兵找尋到楊再興的屍身,經焚燒後,竟然燒出鐵箭頭足足二升有餘,可見其中箭之多。
由此可見,身披鐵甲對於弓箭的防護還是很有效的,楊國柱的身上也掛著十來支箭矢,隻有胸前的幾支箭矢被他折斷了箭杆,以免影響到騎射和搏戰。
楊國柱瞧準時機,左手鬆開馬韁,雙腳踩穩馬鐙,用雙腿控製戰馬儘力跑得穩些,這才張弓搭箭瞄向對麵一名清騎的頭麵,“嗖”的一聲,射出第一支箭矢。
“啊!”
楊國柱身側一名騎士被韃賊射中咽喉,雖有頓項防護,怎奈距離太近,韃賊重箭竟射破頓項,直入那名騎士咽喉。
他隻一聲慘叫,便跌落戰馬之下,雙手捂著咽喉處,在地上無力翻滾掙紮,逐漸沒了氣息。
楊國柱也隻射出一箭,便拋去弓矢,迅捷取出德勝溝上的虎槍,撥開一支韃賊射來的箭矢,大吼著便挺槍疾衝而上。
“砰砰砰……”
三眼銃爆響過後,雙方騎兵戰馬交錯,刀槍斧棒一通砍砸捅刺,戰馬嘶鳴與人的慘叫聲相應。
楊國柱等人堪堪衝過第一排清軍騎兵的陣線,麾下十名家丁親軍也隻餘六人還在他的身邊,以折損四人的代價,戰殺了清軍八名騎兵。
雖然是賺了,但與戰事卻無任何補益,畢竟兵力上的相差太過懸殊。
此刻,在他們的正麵還有近五十名清騎攔在前方,而兩翼的清騎也在向內裡包抄,楊國柱等七人就如同餃子餡一般,被外麵清騎組成餃子皮包裹在其中。
迎麵的五十名清騎似乎並不急躁,他們控製著胯下戰馬正以慢步向楊國柱等人緩緩逼來,楊國柱明白,他們是在等兩翼的清騎過來彙合,再發起攻擊。
可清軍在等,但楊國柱卻等不起,那又能如何,久戰之後,又經過剛才的衝鋒對決,他們的戰馬腳力已竭,已經注定無法再脫出清騎的圍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