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宣鎮遊擊匡永忠、都司唐先成率領兩營步卒,前往鬆山堡東南媽媽頭山、小淩河口駐防的第二天,總監軍張若麒也向洪承疇自請,偕馬紹愉等人前往駐守海邊,以保護糧運。
洪承疇自是欣然同意,雖不能就此擺脫他的催戰,但至少也是眼不見心不煩,他還額外撥給張若麒二百精騎,充作為他的隨身護衛。
他在給張若麒送行的時候,還拉著他的手,囑咐著道:“張監軍,風聞虜酋將至,援兵也已陸續開到錦州城下。我軍既已到了此地,如今隻能鼓勇向前,不可後退一步。
一旦稍有退縮,則軍心動搖,虜兵再乘機猛攻,我等可就萬難保全,我輩既受皇上知遇之恩,更為國家封疆安危所係,寧可戰死於沙場,決不可死於西市。
今大軍決戰在即,糧道更是乾係重大,尤為重要,務望先生努力!”
張若麒此刻信心十足,滿腦子都是建功還朝的畫麵,雖然經過這半個來月,雙方互有攻伐,但基本上明軍攻多,而清軍大多時候都是采取守勢。
如此,就使他產生了一種錯覺,似乎韃賊已成強弩之末,驅退韃虜大軍,解錦州之圍,隻在旦夕之間。
所以,他也不再一味催戰,而是不斷的給薊遼總督洪承疇鼓氣:“督臣所言極是,屯糧之所,確是乾係全軍存亡之所在,本職定必小心看護,絕不容些許閃失。
圍錦韃虜,經前時一戰,銳氣儘失,守多攻少,督臣當率諸位將軍鼓勇而進,一舉解錦州之圍,上報君恩,以慰聖心!”
二人又聊了一會,張若麒便與洪承疇、邱民仰等官告彆,在護衛簇擁下奔東南方向的小淩河口而去。
…………
送彆總監軍張若麒後,洪承疇在鬆山西南麵督標營大帳中召集諸將軍議,以儘忠報國之言勖勉諸將,要大家密切注意清軍動向,掘壕固守,等候決戰之機。
因前次大戰之後,清軍收縮兵力,專一防守,明軍各將駐地也有所調整。
如山西總兵李輔明駐守小淩河口、媽媽頭山一帶,以守護糧道;山海關總兵馬科所部駐守乳峰山上下;密雲總兵唐通所部駐守在鬆山嶺;薊鎮總兵白廣恩所部駐守毛家溝。
而娘娘廟因距離韃賊石門山上炮陣太近,頻遭韃賊襲擾,與之對轟又頗為不利,明軍便主動撤出,放棄駐守。
神機營前營總兵陳九皋所部兵馬與遼東總兵劉肇基仍是駐在鬆山城西北,與洪承疇的督標營連成一片。
寧遠總兵吳三桂、前屯總兵王廷臣與東協總兵曹變蛟等三位總兵紮營在鬆山城北,他們既作為馬科駐守乳峰山的依靠,也監視著石門山上的韃賊,扼守東西石門出口山道。
宣鎮副總兵張誠與大同總兵王樸兩人則領麾下兵馬,在鬆山城東麵駐營,他們監視著黃土嶺上的韃賊,還要擔負支援毛家溝、鬆山嶺的重任,不可使韃賊沿小淩河南下,襲擾屯糧之所。
明軍十五六萬大軍在鬆山城外周邊山嶺平地間排布開來,軍容龐大,陣勢恢弘,加上前次大戰之後,與清軍日常小規模對戰中,也多有戰績,正在士氣高昂之時。
雖然,近幾日對麵清軍明顯有增援趕到,但想來就算他們舉全國之力,又能有多少兵馬?
若是真有十幾萬韃賊虜騎開來錦州城下,清國又要靠什麼來供養?
難不成讓他們和馬騾、牛羊一般,也吃草嚒?
正是在這種形勢和心裡狀態下,明朝諸官將的心情都很輕鬆,並未對此間的戰事表現出過多擔憂。
…………
軍議結束後,薊遼總督洪承疇獨將吳三桂一人叫住,留他在軍帳內問話。
隻聽洪承疇對他問道:“長伯將軍,令舅母已經動身回寧遠了麼?”
原來,就在前次大戰結束的當天晚上,洪承疇就曾兩次派親信幕僚前去吳三桂營中,勸說左夫人儘速動身回返寧遠,靜候錦州解圍的消息。
因為他心中憂慮,一旦鬆錦前線與韃虜之決戰不利,左夫人在陣前戰亡,又或是被清兵俘獲了去,困守錦州城中的祖大壽沒有顧戀,怕他會向韃虜獻出錦州城投降。
吳三桂麵色恭謹地回道;“家舅母已遵照督臣勸諭,今日一早斌率領奴仆家丁起身,想來此時已該過高橋了吧。”
洪承疇歎息了一聲,道“未能一鼓而進解錦州之圍,使令舅母愴然返回寧遠,本轅殊覺內疚啊!”
吳三桂忙寬慰他道:“眼下情勢如此困難,朝廷催逼甚急,韃賊又據堅寨壕溝固守,鬆錦戰事非一日可決,這也怨不得大人。
前次東石門與奴大戰之時,家舅母也曾率家丁雜在諸將士中間,親自射殺幾名奴賊,也算為救解錦州之圍出了些力。
她說雖未能親見錦州解圍,倒也不算虛鬆錦前線來一趟。
隻是今早動身回寧遠時候,她勒馬停駐高崗上,向錦州城那邊回望了一陣,忍不住長聲歎息,竟是落下淚來,說她怕是今生再不能同家舅父相見了。”
洪承疇儒雅的麵容上,兩隻眼睛閃出一絲精光,他道:“韃虜連日增兵不斷,更盛傳虜酋洪太已至兩軍陣前,恐怕決戰之刻,就在這數日之內。
倘若上荷皇上威靈,下賴將士奮力,能得一戰成功,錦州之圍也就解了。”
這邊,吳三桂才剛剛退去,總監軍張若麒便自小淩河口派飛騎送來一封書信。
張若麒建議乘虜酋洪太未至,當集全軍之力再攻錦州城南清軍營寨,以圖解除錦州之圍,報效皇恩浩蕩。
洪承疇看了張若麒的書信後,心裡憤恨說道:“老夫久在行間,多年督師。你這個狂躁書生,又懂得什麼?也敢指點老夫!”
但是,他的臉上仍是一如既往的儒雅神態,並沒有表露出一絲厭惡表情,反而含笑向來人問道:“張監軍已到河口屯糧之所了嚒?”
“是的,督臣。張監軍與馬參軍正在視察海運軍糧,指揮將士嚴加守護。”
洪承疇笑了笑,又說道:“你速回河口糧站,回稟張監軍,他這封書信中的意思,我已全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