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關總兵馬科的眼神中滿是狐疑之色,他並不立時將信封交於馬智仁,隻是默默又點起煙杆,嫋嫋的煙霧,將他身體重新籠罩在內,使他神情看起來,更加陰沉得難以形容。
良久後,馬科才陰惻惻問道:“你派去聯絡的那人,他可靠嗎?”
馬智仁連忙湊前,小聲回道:“大帥寬心,那人絕對可靠。”
馬科目光犀利地盯著馬智仁,看了好一會,才閉上眼睛又問道:“我倒是忘了,這人叫什麼名字?”
馬智仁忙提醒道:“馬儘忠。”
他接著又小心翼翼的補充道:“大帥您忘了?崇禎九年時,您曾救過他家人的性命,從那日起,儘忠兄弟,就決意為您效死報恩。
昨日他出外聯絡時,就在牙縫中附上毒藥,一旦事泄,他就當場自儘,以報您的恩德,絕不使此事被外人察覺。
大帥,儘忠兄弟是絕對可靠的!”
馬科驀然睜開雙眼,目光中帶著無比的銳利,看得馬智仁渾身一抖。
隨後,馬科才淡淡說道:“好。待他辦成此事歸來後,就按陣亡親衛的待遇,給他在山海關的家人,送去一百兩撫恤銀子。”
馬智仁的心中猛地一顫,不過,他看馬科瞥來的眼神中煞氣逼人,忙語氣僵硬地接道:“是,是。小的明白,小的自會安排,叫馬儘忠為大帥儘忠。”
馬科這才抄起案桌上的那封信箋,他盯著馬智仁的眼睛,將信交給他,沉聲道:“辦好這事,本帥絕不會虧待與你!”
馬智仁神情惶恐,他臉色煞白,額頭上也布滿了汗水,連聲接道:“是,是。小的這就去安排。”
他將信箋小心翼翼的折好,揣進懷裡,急匆匆的就要離去。
馬科抽著煙杆,看著馬智仁的身影一副若有所思神態,在馬智仁就要踏出大帳之時,忽然開口道:“對了,馬儘忠昨日出去時,路途上可還順利?”
馬智仁急忙停步,他回過身來,有些不太明白馬科這番問話的意思,不過,還是答道:“大體順利,就是宣府軍馬那邊哨騎四出,也好是費了一番周折。”
他此言如晴天霹靂一般,重重擊打在馬科的心坎上,一時間,他的臉上的麵色蒼白得沒有絲毫血色。
馬科顫聲疾呼道:“你是說……你是說……馬儘忠……他有可能……在路上遇到宣府軍的哨騎?”
他猛然驚叫道:“回來,快回來。”
馬智仁不明所以,忙驚道:“大帥……”
馬科卻是神情焦急地繼續吼叫:“回來,快些回來!”
馬智仁站在帳門邊,他也被驚得呆若木雞,嘴裡吃吃地說道:“大……大帥,您這是怎麼了?”
馬科衝著馬智仁直招手,嘴裡急赤白臉地叫道:“叫你快回來……”
馬智仁直到這時才會過意來,他看著馬科那詭異的樣子,不由膽戰心驚起來,他慌忙間快步走回到案幾前。
馬智仁的神情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自家大帥這是怎麼了,咋突然就變得神神道道的。
卻見馬科不知哪來的力氣,他猛然從座椅上竄起老高,一把抓住了馬智仁的脖領子,雙目通紅地瞪著他,一字一字惡狠狠地說道:“你告與馬儘忠,若被宣府軍將捉下,不得泄露半字……”
他的瞳孔猛然一縮,又改口道:“不。不能被他們捉到!”
馬科血紅的眼睛瞪得溜圓,他惡狠狠的沉聲道:“告訴馬儘忠,若是被宣府軍那邊捉到,他必須死在當場,不得留活口給張誠那廝。
否則,本帥也保不住他山海關眷屬的安全。”
他猛力將馬智仁推開,陰惻惻地問道:“聽懂了麼?”
“懂……懂了,小的懂……懂了!”馬智仁很明顯被馬科的舉動驚嚇到了。
隻聽馬科又問了一句:“智勇,他可知曉此事麼?”
馬智仁聞言不由渾身一震,忙顫聲回道:“大……大帥,家兄他……他未知此事,小的不……不曾與任何人講過。”
馬科直到這時,神情才略顯有些平複,他仍是站在案幾之後,雙眼死死盯著馬智仁,一字一頓道:“你知,我知。不可再有第三人知曉此事!”
“是,是。小的省得,省得嘞。”
馬科略感放心,他頹然地坐回椅子上,有氣無力的揮手道:“去吧,辦事去吧。”
他才鬆了口氣,手扶著案幾,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中仍有餘悸。
似乎他又想起什麼,衝著快要走出大帳的馬智仁,低聲喝道:“好生告知馬儘忠,本帥當他貼心人,絕不會為難他的家人,定會使他們享福。
隻需他小心行事,歸來自會好生提拔在本帥身邊任事!”
馬智仁聽了他的這番話,不由頓覺一陣心驚肉跳,大帥的反複無常,讓他有若身伴虎狼般的感覺。
他不敢再有絲毫怠慢,生怕又生出新的變故,低聲應了一嘴,就急匆匆的出帳離去了。
看馬智仁轉身出帳而去,馬科似乎瞬間蒼老幾歲,良久,他歎了口氣,恨恨的低吼:“張誠小子,都是你逼我的!”
…………
崇禎十四年八月二十三日,一大清早。
朝霞在天邊才露出粉紅色的曙光,從空中往黃土嶺東北麵方向看去,從山嶺下的平川,一直到小淩河西岸,皆布滿如蟻般的人潮。
這一帶的地勢地表,大致是西北高,而東南低,一條條河流山溪都已近枯竭,不多的河水順著西北高地,縱橫流淌,最終都彙入到東麵的小淩河。
原本在這些河流周邊,依著河流走勢形成一處處灌溉方便的平川之地,現今也都成了荒地。
然順著田家溝再往東北,便是石門山與小淩河相夾間,在這裡形成一道狹窄河穀地帶,這便是東石門所在。
小淩河在錦州城南是自西向東流淌,在過了錦州城後卻忽然就折而向南流淌,直到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