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各官們倒是將盾兵組織了起來,他們在戰車防線後,列起盾陣。
有了車陣、盾陣的兩層防護,槍兵們也心安不少,他們排成密集陣列於盾陣之後,又將槍尖稍稍探出盾陣之前。
一排排鐵製的槍尖午後陽光照射下,反射處森寒的冷光,隻不過,內中不少的槍尖不知為何,卻是在不住地微微發顫!
何友仁此刻已將生的希望完全寄托於馬科的及時救援,他步下將台,親臨第一排盾陣,指揮調度。
他的中軍親將何忠,一直領著三十個家丁隨扈在他的身旁,此外,還有不到二百的家丁,正與三百多個騎兵守在中軍將台邊,看護戰馬,隨時應變。
何忠是何友仁的堂侄,其為人可能不夠圓滑,然卻是生得孔武有力,善騎射,自幼便在軍中曆練。
他二十歲起便隨在何友仁身邊,做了家丁隊頭,如今已是而立之年的他,成了何友仁的中軍官,負責統帥麾下二百餘家丁精銳和那三百個精騎。
現在見韃賊勢眾,何忠雖不害怕,但卻十分擔憂何友仁的安全,所以他一直領著三十個家丁護在自己叔叔身邊。
見己方盾陣還算嚴整,何友仁也是心安不少,他甚至堅信對麵的清軍見己方防守嚴密,沒有弱點,或許就不會在第一波便強攻上來。
隻要韃賊虜騎試探兩波,自己或可等到總兵馬科的正兵營來援,那時己方人馬兵力多過韃賊,便無所畏懼。
更何況,馬科正兵營中無論是戰車,還是銃炮火箭都比自己要多,更可用來據敵於陣外。
但一切都出乎何友仁的預料,對麵清騎的衝鋒,他或許還可抵擋一波,然上天卻並未給他這個機會!
何友仁目不轉睛的盯著對麵衝來的清軍騎陣,似乎連大氣都不敢出,他凝神靜氣,估算著清軍的距離與衝擊的力度。
盾陣距離前方的車陣約有十五步,清騎衝來時,在車陣前定然會有所減速,就算他們縱馬越過車陣,那戰馬的衝擊力也會減弱,就不能一舉突破己方的盾陣。
而且,前邊原本挖掘的壕溝雖被填平,又經蒙古的北虜騎兵踩踏了一遍,然仍是有些不平整,或許也可使一些清軍騎兵戰馬陷在其中。
“給老子聽好嘍,臊韃子上來,爾等逃也是死,兩條腿怎跑得過四條腿?”
他說著就抽出自己的腰刀,大聲喝道:“今日,本將陪爾等戰到最後,咱們一起殺退臊韃子,一起得活。
都給老子聽真切嘞,而今乃是生死之戰,惟有死守不退,方能得活。
守得活,逃必死!”
“守得活……逃必死……守得活……”
在何友仁的一番激勵之下,左翼營將士們的士氣明顯提高了不少,似乎瞬間就又充滿了堅定的戰心。
何忠仍然十分擔心何友仁的安全,他貼近前去輕聲道:“將爺,俺在這裡守著,您去將台上指揮。如何?”
何友仁大手一揮:“老子就在這裡,與將士們共生死!”
眼看著對麵的清騎已逼近至一百五十步距離,很明顯他們開始加快了馬速,煙塵翻滾,蹄聲如雷,大有震耳欲聾之感。
何友仁的手心裡全是汗水,他倒不是害怕,隻是耳中聽著周圍軍士們沉重的呼吸聲,不由在心中暗自擔心不已。
隨著對麵清騎越來越近,那種無形的壓迫感也是越發強烈起來,就在清騎奔至百步之內時,煙塵騰起如同迷霧一般,幾乎遮蔽了清騎。
震耳欲聾的蹄聲,伴著韃子兵的陣陣嘶吼,就連何友仁都感到心中發慌不已,他正要喊出些口號以提振士氣。
就聽己方陣後一陣騷亂傳來,還未等他回望過去,就聽“快逃啊……吃人的韃子來啦……”等叫喊聲已響成一片。
何友仁的臉色瞬間就變得煞白一片,額頭上全是豆大的冷汗,他在心中對自己說道:“完了,全完了!”
自己好不容易才提振起來的士氣軍心,竟然被陣後的那些民夫和軍壯們毀於一旦。
原來,左翼營出戰時帶著一千五百餘的民夫軍壯,他們挖掘完壕溝後,又幫著建起了戰車、拒馬和土牆結合的車陣防線。
此後便都被驅趕到陣後,數百人一堆,或是一群的聚在那裡,等著此間戰事結束後,再來幫著推戰車,抬拒馬等勞務。
自打清軍騎兵來襲後,幾乎所有明軍官將都在這邊應對清軍的攻打,完全忽略了這些民夫與軍壯的存在。
又因他們離得較遠,初時那些蒙古騎兵的衝鋒,雖也是蹄聲陣陣,但畢竟沒有現在數千騎縱馬狂奔的威勢。
更何況,那時明軍也是銃炮齊鳴,聲勢更為驚人,他們都認為明軍大勝,正在為驅退韃子而興奮之時。
震耳欲聾的蹄聲遠遠傳來,他們何曾見過如此陣仗,登時便驚慌起來。
有幾個膽子稍大一些的,還自告奮勇前往左翼營陣前探看,當他們看到那滾滾而來的煙塵,再加如雷鳴般的蹄聲。
早已心膽俱裂,未等回到民夫群中,便狂呼大喊著向東麵狂奔而去。
如此一來,原本還安分坐在群中等候消息的民夫軍壯們,雖不明真相,然震耳欲聾的如雷蹄聲,他們可是聽得真切。
此刻,又聽到他們幾個大叫“韃子來啦,跑啦……”“再不跑,來不及啦……韃子吃人啦……”的吼聲。
一時間,人心慌亂,便如炸營了一般,一千多的民夫軍壯沒命奔逃起來,一路又是大呼小叫的聲音就傳入左翼營的軍中。
這種兩軍對戰的關鍵時刻,最怕的就是這種情形,原本已稍稍安定下來的軍心也瞬間崩潰。
先是陣後的明軍被引誘得奔逃,緊接著各處明軍兵士都轉身逃去,整個左翼營防線,還未等清軍攻到,就自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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