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薊遼總督洪承疇下令,將山海關參將何友仁即刻革職關押,待此間戰事結束,再行論罪。
而山海關左翼營都司何忠,卻因驅散敗兵大隊之事,革職留用,暫歸山海鎮總兵馬科所節製,以期戴罪圖功。
這結果也正是參將何友仁所期待的,唯一美中不足之處,便是沒有完全按他的意願,將何忠劃給包廣富挾製。
當然,能有如此結局,何友仁雖有些不甚滿意,但也算是能夠接受,其實以他一個將死之身,就算不能接受的結局,他又能如何?
現在潰敗各鎮中,隻差薊鎮白廣恩仍然渺無音訊,許多人都在私下猜測其可能已經死了,不是在陣前死於韃虜之手,便是在潰逃途中死於敗兵之手。
其實,白廣恩若是真的就此失蹤,恐怕總督洪承疇多半會將他認定為陣前奮戰韃虜而亡,即使薊鎮兵馬最終潰敗。
然他白廣恩仍然是奮戰韃虜,而為國捐軀的大明一代忠臣良將,必將傳頌於家鄉,且還可能會登上地方縣誌,名留青史。
可惜,天不遂人願啊!
當然,這些都還是後話,暫且不提。
且說薊遼總督洪承疇處置好唐通、馬科諸事後,就開始布置當日對戰韃賊的軍略。
就洪承疇個人的意願,他也不想在此與韃賊相持,然現在雙方勢均力敵,誰也不能在短時間內擊潰對方。
韃子善於野戰,而不長於守。
明軍卻是恰恰相反,善於守營而不長於野戰。
因此,今日清軍連番攻打,明軍卻隻守不攻,他們憑借己方營壘固守,最多就是以車營出外結陣,內置大量銃炮,與己方營壘互為奧援,堅決不與韃虜野戰浪戰。
激戰大半日,互有死傷,便各自收兵歸營。
…………
而此刻,大明薊遼總督洪承疇正在中軍大帳內與諸官將議事,中心議題隻有一個,是否出兵援助杏塔方向,再者便是對薊鎮總兵白廣恩的處置。
原來,就在明清雙方戰事正酣之時,宣府鎮總兵官張誠率麾下百餘精騎親自來到洪承疇的中軍大營內。
與他幾乎同時到來的,還有薊鎮總兵官白廣恩及其麾下殘兵不足萬人,隻是他們被禁止進入大營,就連身為薊鎮總兵官的白廣恩,也隻能與麾下在大軍東五裡外紮營,等待傳喚。
洪承疇因今日諸營將士的表現都很出色,收兵後,他便帶著中軍親將陳仲才,前往各營巡視,以鼓舞士氣。
這邊,一直是他的幕僚謝四新、李嵩等人陪著張誠,而遼東巡撫邱民仰此刻率著撫標營人馬坐鎮乳峰山,卻是未到前線來。
他們二人秉承洪承疇的指示,絕口不談增援杏山之事,而不時以話試探張誠,並詢問著攻打黃土嶺與河口保衛戰的諸般細節。
各營將士都用罷晚飯後,天色也已然黑得透透,薊遼總督洪承疇才在陳仲才的陪同下,回到中軍大帳。
隨同而來的還有寧遠總兵吳三桂、東協總兵曹變蛟、前屯衛總兵王廷臣等人,他們也是聽說張誠帶來了關於杏塔那邊的軍情,才來共議軍事。
一場大戰之後,眾人相見自然少不得一番問候,趁著總督洪承疇入內更衣之機,就在大帳中暢談起來。
眾人自然都先簡要講述了各自的作戰經過,每到關鍵之時,都是一片驚呼之聲,而談及馬科、白廣恩二人,又都是惋惜不已。
片刻後,洪承疇已卸去盔甲,換過平日穿的便服從內帳中出來,眾人忙上前見了禮,又重新落座。
人已齊備,洪承疇吩咐下去,叫趕緊上酒菜飯食,因今日並非隻有張誠、吳三桂曹變蛟等各將,洪承疇又吩咐多備了幾張案幾,命謝四新、李嵩、陳仲才等人也一同就座用飯。
雖然,在內帳更衣之時,他已聽謝四新等簡要講述了攻打黃土嶺、保衛河口等經過,但此刻卻又對其中諸般細節再次詳詢張誠,並不時誇讚張誠的奇思妙想。
眾人就這樣邊談邊吃,氣氛很是融洽,仿佛此間並非是雙方大軍拚死搏命的戰場一般。
或許因為今日與韃虜對戰,打得不錯,洪承疇心中高興,竟破例給眾人各斟滿了一碗米酒,不過,也就隻有這一碗而已。
大家吃了一會酒菜後,薊遼總督洪承疇才向張誠問道:“忠忱將軍,對於奴賊襲擾杏塔糧道,如何看?”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遼東諸官各將似乎凡事皆先詢張誠的看法和意見,諸人對此也都見怪不怪。
張誠一路奔馳而來,適才在謝四新與李嵩陪同下,又喝了些茶水,如今也是真的餓壞,他一上來就不客氣,已然吃得八分飽。
這時,聽到督臣問話,他放下了碗筷,回道:“稟督臣,末將以為當速援杏塔,遲恐不及!”
謝四新卻在一旁接言:“張將軍以為當速援杏山方向,可謝某這裡確有一絲顧慮,不知當問否?”
“謝先生,有何顧慮,但講無妨。”張誠很禮貌的說著。
謝四新飯量似乎不大,他先揮手示意撤去了案幾上的酒菜,換上了清茶和一些幾樣點心,還有一小碟切成塊狀的魚乾。
此時,魚乾產品在遼東這一片地方,已然成為了不可替代之物。
不光是為全軍將士改善夥食,提供葷腥,現在就連往日高高在上的大老爺都已離不開魚乾,像謝四新這般喝茶時,便將魚乾切塊擺上當零嘴的不在少數。
謝四新喝了口茶水,才緩緩說道:“如張將軍所言,韃賊暗藏八旗精銳,暗中必有所圖謀。而今,可以確定的是奴賊豪格正藍旗於小淩河東岸,多爾袞的正白旗與濟爾哈朗鑲藍旗則在我軍對麵。
據張將軍帶來的軍情得知,奴賊多鐸的鑲白旗出現在杏山方向的長嶺山,所餘惟有奴酋洪太所領的兩黃旗與奴賊代善的兩紅旗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