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登上女兒河北岸的時候,也是個個形象各異,他們或罵罵咧咧,又或呼喝叫喊,甚至有些人長於陸地行走,而短於行船,坐個船都是心驚肉跳,更何況還是在清軍炮火轟擊之下。
現在下了船之後,許多人就趴在岸邊的濕地上,半天都不再動彈一下,狀若躺屍一般,最後,還是在上官怒吼咆哮下,才勉強在河岸邊排列出一個防守戒備陣列。
總體而言,白廣恩與馬科兩部兵馬在渡河之事上,可以說士氣如虹,但卻進展緩慢,半天都沒能整出個子醜演卯來。
費了好大的氣力和功夫,頭一批渡過女兒河的人馬,才稀稀拉拉地結成一個簡單的防禦陣勢,不過,總算是在北岸的灘頭建立了明軍陣地,使得浮橋可以按期搭建。
就連在北岸深處設防的清軍,看著他們不慌不忙的樣子,都在心中替他們著急不已。
一些清軍的哨騎策馬奔來,對著正在渡河,以及那一道道船陣後麵的明軍,可是射了一通箭矢,還有烏真哈超炮營的火炮,在明軍渡河之時,也偶爾對他們開炮轟擊。
不過,那些飛射而來的箭矢,以及呼嘯著轟擊而來的火炮,基本上都是十打九不中。
其實在前日,恭順王孔有德就帶著炮營的指揮官,仔細踏勘過女兒河北岸的地形地勢,並依著測量的結果,在一些關鍵位置上,事前就做好了隻有自己才能看出來的標記。
如今,他們炮營中的觀測手,隻需認真觀察明軍與標記點位的距離,就可判斷出自家各式火炮能否準確轟擊。
而此刻,清軍炮營的火炮命中率卻是五次之低,這裡邊定然藏有大陰謀。
這其實就是清軍在有意放水,免得明軍渡河時傷亡慘重,便不敢再行強渡女兒河,所以他們這幾波炮擊,可謂是小心翼翼。
既不能將明軍轟的太過慘烈,也不能一炮都不擊中,讓明軍產生疑惑,同樣有可能停止渡河。
“半渡而擊”,古代征戰中對付敵軍渡河的慣用伎倆,在此時也並不過時!
當然,不管清軍是真打,還是假轟,明軍都是一般的猛烈還擊,無論是南岸布設的大火炮,還是那些船隻上臨時加裝的小火炮,同樣都是猛烈轟擊北岸清軍陣地,以掩護明軍將士登岸。
更因為白廣恩與馬科等人的強烈要求,神機營分彆派出遊擊陳世虎、符廷福二人,率領著一部分神機營的炮車炮手,分彆計有二十門白炮,五十輛火箭車,對他們的渡河部隊進行炮火支援。
不過,陳世虎與符廷福二人秉持總兵陳九皋的吩咐,無論如何都不肯率領炮隊過河,隻將火炮架在女兒河南岸後方,對北岸清軍進行遠程轟擊。
總體而言,明軍發射的這些火炮,實在難以對北岸的清軍炮陣,還有騷擾清騎造成太大的威脅,而清國的炮營則是出於戰略考慮,也基本上以驚嚇為主。
他們彼此間火炮轟射不斷,然真正給參戰雙方造成的傷亡,卻是極少!
千裡鏡中,孔有德看著慢騰騰的明軍動靜,鼻孔中不由冷哼一聲,若不是睿親王有嚴令,己方的那三十門紅夷大炮,一陣狠狠轟打,便能將正在渡河的明軍打得崩潰而逃。
同時,在他的心中也有一絲遺憾,那便是號稱明國第一強軍的“宣府軍”,並未出現在女兒河邊。
否則的話,他相信憑己方犀利的火炮轟擊,定要讓張誠和他的軍隊大吃苦頭,自己也能一出前次傷在宣府軍手下的惡氣,還可在睿親王跟前顯顯炮營的威風。
“可惜,真是可惜!”
放下手中的千裡鏡,孔有德不由極目眺望起錦州城西麵平川曠野,就見那麵哨騎奔騰,旗海飄揚,密密麻麻的兵刃閃光,在初生的陽光下射映出奪目的光芒。
大清的鐵騎,正在不斷從各處彙集而來!
陣陣嘹亮的號角聲中,一個個軍陣彙成浩瀚的人馬,飄動的一麵麵旌旗,就像風暴前寂靜的海洋,一股濃鬱的殺氣,回蕩在這天際曠野之間。
看旌旗如海,刀槍如林,孔有德不由暗讚:“唯大清,方有如此威勢!”
曾幾何時,孔有德在心中也有一絲質疑,自己背叛大明,做這國賊漢奸,是否值得?
然現在看來,自己當初的選擇是多麼明智啊!
再放眼看向自己身旁龐大的炮營,孔有德誌得意滿之時,他指著河岸邊亂哄哄成一團團的明軍,對身旁漢軍眾人等笑道:“明狗真是無人了,這等烏合之眾,何需滿蒙八旗勇士出馬?
我天佑軍炮營隻需一陣轟打,就可以將他們儘滅於河岸之間!
唉,隻可惜,睿親王想要‘半渡而擊’,嚴令我等炮營將士,不得妄動啊!”
此時,漢軍鑲黃旗石廷柱部正在防備白廣恩渡河之處,鑲白旗馬光遠部駐守在馬科渡河所在,而青旗巴顏所部則在雙子山西側的驛路浮橋駐紮。
隻有鑲紅旗固山額真王世選、天助軍都元帥智順王尚可喜、續順公沈誌祥,以及漢將劉之源、祖澤潤、吳守進等人都聚在一起。
而另一漢軍大將天佑軍副將懷順王耿仲明,此時正在河岸處督促天佑軍一部,加緊設防,準備直麵迎擊河對岸的吳三桂部明軍。
耿仲明、尚可喜二人與孔有德一樣,此前都算是大明東江鎮總兵官毛文龍的養子,他們個個性情築鶯,三人之間舊時也曾在暗中有許多的紛搶與爭鬥。
不過,他們前後腳投降清國之後,被封為三順王,在漢軍旗新舊漢官相爭的激烈時代,他們三人都是東江鎮的出身,也算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此刻,尚可喜聞聽孔有德之言後,便大笑道:“恭順王此言大讚,明國兵熊將萎,屬實勝之不武,我大清鐵騎就是以一敵百,以千破萬,往往也屬尋常而已。”
續順公沈誌祥,原也是大明東江鎮一係將領,他率眾投清之時,奴酋黃台吉一樣禮遇非常,使他自成一營,仍委沈誌祥為該營都元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