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到底能否守住車營防線,他們自己的心裡也沒有絲毫底氣,現在隻能“但行好事,不問前程”,結局究竟如何已無暇顧及,一切就交給老天來決定吧!
“殺……殺奴……殺韃子……殺啊……”
就在此時,宣大軍步卒陣後傳來一聲聲怒吼,數千宣大軍戰士發出一聲聲歇斯底裡般的怒吼,在兩杆高高豎起的帥旗指引下,殺進了已陷入混戰的殺戮場。
雖然張誠、王樸這邊也隻有區區不足三千人馬,但他們畢竟是兩位總兵大帥的護衛親軍,自然個個都是宣大軍中的精勇銳士。
且自今日晨起大戰開始至今,他們一直隨扈在張誠、王樸身邊,未曾參戰,不止各人的體力未有消耗,且還個個胸中都憋足了勁,就等著一聲軍令好衝上去殺韃子。
有了這樣一支生力軍的加入,奴賊一時不敵,竟被他們殺得退卻二百多步外。
趁此時機,張誠指揮大同軍各營迅速整隊,再次挺進至原有駐地,與赤城營成為一條直線,重建建立一道壁壘。
但隨著奴賊虜騎重新整隊殺來,畢竟他們人多勢眾,且許多蒙古騎兵更在遠處不斷射來一波波箭雨,更是極大地擾亂了宣大軍的陣勢。
隨著奴賊大部持續衝殺上了,張誠與王樸等宣大軍再次陷於其包圍之中,各營也逐漸被奴賊虜騎分割開來。
王樸本就不願率中軍精銳加入混戰,即使是救援自己大同鎮麾下將士,他也覺得沒有自己逃得性命重要。
但那時他被張誠所挾持,根本沒有退縮和逃脫的機會,而現在,他卻又不敢獨自逃走,倒不是怕被薊遼總督洪承疇的軍法給處置嘍!
仗打到如今這個份上,王樸的大同軍也算是儘力了,就算最後仍是未能解得錦州之圍,他王樸最多就是功過相抵,無論如何也不至於因此丟掉性命。
其實,他所懼者並非是洪承疇,反倒是現在他正緊緊追隨著的宣府總兵張誠!
按理來說,王樸應該在他的大同鎮各營中指揮戰鬥,但自家兵馬是個什麼德行,骨子裡究竟如何,作為總兵的王樸最是知道得清楚。
今日他們能夠堅持到現在,已然實屬不易,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會突然崩潰,自己若是回到大同軍中,怕是呆會怎麼死的,自己都不知道。
但對自家大同軍沒有絲毫信任的王樸,對於宣府軍將士卻是信心十足!
同時,他更相信張誠如今年歲輕輕,便已身居一鎮總兵之位,未來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又怎會甘於使自己身陷險地呢?
他猜想張誠之所以如此,必然留有後手!
所以,他自打隨同張誠率領麾下中軍銳士,衝上來救援中路各步營將士後,便即緊緊隨在張誠的身畔,寸步不離。
你彆說,這王樸也是不簡單,還真的就被他猜對了,張誠作為宣府總兵,堂堂的鎮朔將軍,又怎麼會使自己身陷險地呢?
若真是一個失誤,殞命沙場之上,那他的滿腹韜略,滿腔抱負,又如何施展?
他欲圖改變中華,改變天下,為萬世定準則的理想,又要如何實現?
但凡事都有一個例外,就如今日之事,並不能以張誠的意誌來改變,他也不想親自率領自己的中軍銳士,衝上來與奴賊以命相搏。
可事已至此,除了之外難道還有更好的方略了嗎?
要怪也隻能怪張誠的官位還不大,畢竟現在遼東的最高軍事統帥是薊遼總督洪承疇,而不是他張誠,明知現在的遼東戰事越是持久,於己越是有利。
但洪承疇頂不住朝廷上的壓力,又因錦州城內薪材不足,所以才製定了如此急切的北渡方案,為了能使這十分冒險的軍略成為定議,還特意將張誠派出的軍議之外。
他又如何能改變這一切?
今日,張誠若是斷然決然地命宣大軍撤退,渡過小淩河回到南岸去,固是可保宣大軍主力不失,而且他料定清軍必然不敢全力追擊。
可如此一來,多爾袞便可騰出手來,調集奴賊兵馬全力圍攻吳三桂、曹變蛟等部明軍,而一旦其他各鎮因此而潰敗,甚至被奴賊殲滅。
就算宣大軍將士能夠全師而退,他們又能有何作為?
從此以後,非但將永遠失去了解錦圍的機會,甚至有可能引發遼戰的徹底失敗,不惟錦州之圍不得解,就連鬆山、杏山,甚至是寧遠城都未必可以保全。
若真如此,遼東之地儘失,大明在遼東的屏障也將完全失去,奴賊虜騎可以直逼山海關,威脅大明京師,窺視大明的中原腹心之地。
所以,張誠今日不是非要以身犯險,而是除此之外,他已經彆無選擇!
王樸其實還有一點是猜對了的,那就是張誠確實留了後手,隻不過他的後手不再這邊,而是在數裡之外的錦州城南。
這就相當於一場賭博,表麵上看來,張誠賭的是自家的性命,但其背後的實質可是大明的國運。
雖然過程讓人心驚肉跳,可一旦賭成功了,那所獲得的利益也是極大的!
其實,作為薊遼總督的洪承疇又何嘗不是在賭呢?
就算他不承認,可明眼人又有哪個看不出來,他的渡河北進之策,就是在拿大明國運賭他自己的前程!
不止是他,就連大明朝堂上的各位閣老,不也是在賭嗎?
隻不過,一旦賭輸了,大明將一落千丈,從此再也無力剿賊,也無力與奴賊相抗衡,大明江山注定要拱手讓人。
而朝堂諸公,卻未必會有什麼損失,在他們看來無論誰來當皇帝,都需要他們這些讀書人中的佼佼者,來為之服務。
隻要能保得自家富貴前程,他們又哪管皇帝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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