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讓賀厲存全身都緊繃起來。
他低頭，盯著身下的人，眼底暗光洶湧，聲音已經沙啞了一個度：“你認真的？”
沈翩枝垂著眼簾，眨動的睫毛上還掛著雨水，她將臉緊貼著賀厲存的臉，蹭了蹭，沒有回答。
她臉頰的滾燙讓他一頓。
拉開她抱著他的手臂，賀厲存的手掌貼在她的額頭上，皺眉：“有點燙，你在這裡待著，我去取傘。”
“彆走。”沈翩枝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哀求，她空洞的雙目盯著他：“陪我一會，好麼，就一會。”
賀厲存頓了頓，盯著她眼底的情緒，手掌溫情地在她的臉頰上擦了擦：“你今天不對勁。”
“沒什麼不對勁，我隻是累了。”沈翩枝伸手蓋在自己的眼睛上，隨著她的每一次呼吸，她洶湧的山峰都會跟著一起一伏。
雨水包裹下，讓她那件濕透的白色襯衫緊緊貼在她的身上。
即便是她此刻身上已經披了賀厲存的外套，還是遮蓋不住她傲人的身材。
沈翩枝聲音有點啞：“我想吃糖。”
“巧克力行麼。”賀厲存失笑了一聲，將隨身攜帶的巧克力剝開，咬住一半，附身過去喂到她。
甜蜜在兩個人口中同時化開。
他的呼吸吞吐在她的臉頰上：“今天先放過你，下次，再讓你吃點彆的。”
他的語氣故意拉長，曖昧至極。
沈翩枝沒出聲，口腔之中還有殘留巧克力的香甜，她垂著眼皮問他；“......你哪來的巧克力。”
“小天以前有時候會低血糖，所以我會隨身帶一兩塊巧克力。”賀厲存望著她，眼底神色漸濃：“不過，現在看來，以後要多備兩塊了。”
沈翩枝垂著眼皮沒回他。
過了好久，她才低低出聲：“我還沒吃早餐，被我吃早餐。”
“好。”
賀厲存準備下車去取傘。
沈翩枝垂著眼皮說：“你不知道這輛車，自帶傘麼。”
她將賀厲存蓋在她身上的那件外套裹緊，起身，從座椅底下抽出了一把帶著車標的傘：“我們打一把。”
賀厲存垂眼失笑，語氣像是哄小孩：“好，我們打一把。”
萬花公館。
沈翩枝推門時。
迎麵，李媽已經笑嗬嗬拿了兩條毛巾走上前了：“沈小姐您身上都濕透了，我給您放了熱水，您要不要現在去樓上洗個澡？”
“薑湯一會就煮好。”
此時此刻。
大廳之中。
還有不少傭人的目光都朝著沈翩枝的方向看了過來。
一雙雙好奇的眼睛，讓沈翩枝臉頰微微滾燙。
她垂下眼皮接過李媽的毛巾：“謝謝李媽，那我先回樓上換一下衣服。”
“快去吧沈小姐，不然一會又要著涼了。”李媽笑嗬嗬地將另一條毛巾，拿給賀厲存：“賀先生，您也擦一擦吧！”
賀厲存抿著唇，接過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
他望著沈翩枝上樓的背影，一直等沈翩枝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他才收回目光。
大廳之中的傭人們，一個個盯著賀厲存的方向，臉上的姨母笑都快藏不住了。
察覺到她們的目光，賀厲存側過臉，掃了一眼。
頓時。
大廳之中的傭人們趕緊低頭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剛才還趴在落地窗的三小隻，此刻也一個個收回了目光。
沈小年歪著頭，疑惑地小聲咕噥：“奇怪，媽咪剛才不是從車上下來的嘛，為什麼媽咪身上全都淋濕了......”
小天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小寒則是盯著爹地的方向出神，沒回妹妹小年的話。
這時。
賀厲存的目光，倒是朝著他們兄妹三人看了過來。
冷不丁被爹地注視，沈小年打了一個冷顫，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我問你們，今天一早，誰來過這裡。”賀厲存盯著三個寶貝。
顯然，他還在介意，到底是誰借用了他的衣服。
賀小天下意識看向弟弟小寒。
小年已經心直口快說出口了：“今天一早，太爺爺來了，不過，太爺爺又被媽咪送走了。”
“太爺爺？”賀厲存眉頭緊皺：“你哪個太爺爺。”
沈小年歪頭想了想，她也不知道對方是哪個太爺爺。
在沈小年思考的幾秒鐘裡，沈小寒已經替她回答了：“是一個路過的老爺爺，媽咪看他在外淋雨可憐，就讓他進來了。”
“是麼。”賀厲存意味深長，蹲下身，對著三個孩子招招手：“你們過來。”
三小隻沒有猶豫，聽話地走到賀厲存麵前。
賀厲存分彆摸了摸他們的頭發：“你們早上有沒有乖乖吃飯？”
三小隻同時點頭。
賀厲存笑了笑：“爹地很久沒有陪你們了，等忙完這段時間，爹地帶你們去歐洲，見爺爺奶奶好不好。”
之前。
賀厲存並沒有跟家族那邊提起過小寒的存在。
因為他擔心家族那邊要給孩子入族譜，翩枝這邊可能會不高興。
現在。
既然他跟沈翩枝的關係已經定下來。
過段時間，也該帶她去家族那邊走一走了。
她遲早都是他的夫人，是他賀家的媳婦。
那小寒跟小年，自然也是要一起入賀家的族譜的。
賀厲存眼底都是帶著笑的，這些，是他從前絕不會擁有的情緒。
他望著三個孩子，目光最後落在小年的身上。
三個孩子裡，隻有小年，現在還叫他賀叔叔。
賀厲存摸了摸小年的臉蛋：“以後，你願意叫我爹地麼？”
沈小年眼睛都亮了。
一直以來，除了私底下，她都是叫賀厲存賀叔叔。
現在。
聽到賀厲存親口詢問。
沈小年的眼睛已經有點泛紅了，她眼巴巴望著賀厲存：“可以嘛？年年真的可以叫你爹地嘛？可是......可是媽咪會不會不高興......”
沈小寒在一旁開口：“不會，媽咪不會不高興。”
“真噠？”小年哽咽了，在哥哥小寒點頭之後，她滿眼興奮再次看向賀厲存：“爹地！”
“嗯，爹地聽到了。”賀厲存微笑，摸了摸年年的頭：“以後，你也是賀家的孩子，我對將你當做我親生的女兒。”
小年此刻太過激動，以至於沒聽清賀厲存的話，她使勁點頭：“年年以後有爹地啦，年年以後有爹地啦！年年再也不是野孩子了，以後誰再說年年是野孩子，年年就打爆他的腦袋！”
沈小年一邊流眼淚，一邊‘凶巴巴’地揮了一下自己的小拳頭。
賀厲存眼神不由得暗了暗。
他雙手握住小年的肩，聲音認真：“以後你是賀家的孩子，誰都不能欺負你。”
“以後，爹地保護你。”
“嗯！”沈小年甜甜笑著，一激動，眼淚又掉下來了：“年年以後有爹地啦，誰都不能欺負年年！”
“咳咳。”
沈翩枝的聲音從樓上傳了下來。
她已經衝過澡，身上也換了乾燥的衣服。
沈翩枝站在二樓扶手處，盯著樓下的賀厲存：“你要不要上來洗個澡？你身上的衣服也都濕了。”
剛衝過熱水澡，沈翩枝白皙無暇的臉頰泛著紅潤。
樓下。
賀厲存起身抬頭，聲音裡都帶著愉悅：“是該洗個澡。”
他炙熱的目光，很容易讓人誤會他有彆的想法。
沈翩枝咳嗽一聲，躲開賀厲存的目光：“那我讓人帶你去一樓客房洗，至於衣服，我讓人去對麵拿。”
“好，那就麻煩——沈教授了。”
在賀厲存去客房洗澡時，沈翩枝讓傭人帶著孩子們回兒童房去玩了。
一樓。
大廳。
沈翩枝下樓時，剛好，沈老夫人的身影，從公館後門走了進來。
她老人家的腳步頓住了，想悄無聲息溜回樓上。
沈翩枝歎息一聲：“奶奶，您去醫院看沈平川，我不會不同意，您大可以告訴我，我讓司機送您過去。”
她更在意的是，老夫人年紀大了，一個人去，路上會不會有風險。
沈老夫人的腳步停住了，她眼神心虛地躲閃著：“翩枝啊，你彆生氣，奶奶其實......”
“奶奶，我撤訴了。”沈翩枝走上前，握住老夫人的雙手：“我是您的孫女，我不希望您在我麵前有任何心事。”
“接下來，我會給沈平川安排最好的精神科醫生，以後，您可以放心了。”
沈翩枝知道，奶奶心裡一直都沒放下過沈平川。
奶奶沒有讓她為難。
她也不想讓奶奶為難。
歎息一聲，沈翩枝拉著老夫人在大廳坐下：“奶奶，我已經打算好，過陣子就遷居京城，我打算帶您一起過去。”
給沈平川找最好的醫生，是她最後的底線。
至於其他，她不會再管沈家任何。
她已經仁至義儘。
聽到要遷居，沈老夫人的表情有些迷茫：“翩枝，好端端的，怎麼又要搬家？我們去京城，人生地不熟，連個親人都沒有……”
“奶奶，您真的覺得，沈家的所謂親戚是我們的親人嗎？”
那些所有的親戚，除了落井下石，從未在他們困難時幫過他們。
在沈翩枝的心裡。
除了小時候給她過溫暖的奶奶，其餘人，全部都是擁有一個姓氏的陌生人。
再也沒有其他任何關係。
沈老夫人也沉默了。
她知道翩枝話裡的意思。
“奶奶，您好好考慮考慮，如果您不想和我我走，我也不會強求的。”沈翩枝說下去：“海城蘇氏集團的老板，是我的合作夥伴，您如果不想跟我走，我會讓蘇龍替我多多關照您，到時候，我給您安排最好的養老中心。”
海城。
這兩個字，是她童年的噩夢。
對於這樣一座有錢人紙醉金迷，窮人隻能勉強生存的大都市，她並沒有所謂的故鄉濾鏡。
可以說她性格淡漠，也可以說她沒有感情。
她的人生字典裡，從來沒有那些所謂的虛無縹緲的道德約束。
她隻感恩那些真正對她好的人。
沈翩枝拍了拍老夫人的手背：“奶奶，時間不早了，您也準備吃早點吧。”
外麵的雨已經小了很多了。
沈老夫人從外麵回來，衣服隻是有些濕氣，並沒有沾濕。
沈老夫人望著她，再次問：“翩枝，你走了以後，你還回來嗎？”
沈翩枝仔細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下次回來是什麼時候，或許，您想我的時候，我就回來了。”
“或許，我會把您接去京城跟我住一段時間，您想回來時，我再送您回來。”
“翩枝，奶奶跟你走。”沈老夫人緊緊握住沈翩枝的手，苦笑：“你走了，奶奶在這裡就真的沒有念想了，翩枝，隻要你不嫌奶奶沒用，奶奶跟你一起走。”
“奶奶，我們不說這些了。”沈翩枝笑起來：“我陪您去吃早點，正好，我也還沒吃。”
“好好好，我們去吃飯，不說這些啦，不說這些啦。”
沈老夫人笑嗬嗬握著孫女的手，一老一少，進了用餐區。
今早。
沈翩枝急著送蔣老爺子走，他老人家點的各種油炸食品，他還沒來得及吃。
餐桌上，是傭人還沒來得及收拾的殘羹剩飯。
不過，大多數都沒人動過筷子。
沈翩枝吩咐傭人將早餐重新熱一下。
還特意叮囑，除了她跟老夫人的早餐之外，再多加一人份。
沈老夫人立刻察覺到有情況，握著她的手，笑嗬嗬道：“多的這一份，是給小賀準備的吧？”
“翩枝，奶奶看人很準的，小賀這孩子對你是真心的，你千萬彆錯過了啊。”
沈翩枝垂著眼皮，臉上浮著一抹粉紅，沒出聲。
她這模樣。
沈老夫人臉上的笑容更多了：“翩枝，這才對嘛！這麼優秀的男孩子，可不能放過了！”
“什麼時候，小賀帶你去見家長，你可千萬彆拒絕呀！”
“早點見見家長，把你們的事趕緊定下來！”
她老人家說話時。
在客房洗過澡的賀厲存，身影剛好出現在了用餐區。
他的頭發剛剛衝洗過，還是濕的。
身上的衣服，是傭人剛去對麵公館拿的黑色襯衫跟黑色西褲。
他眼底帶笑：“奶奶，你們在聊什麼？”
“沒什麼。”沈老夫人笑嗬嗬拉著沈翩枝的手，抬頭，笑嗬嗬望著忽然出現的賀厲存：“小賀，你過來。”
賀厲存乖順走到老夫人身邊。
沈老夫人笑嗬嗬將翩枝的手，放在賀厲存的手心：“你們兩個啊，以後好好的，奶奶就高興！”
忽然看到奶奶像是托付終身大事一般，沈翩枝臉頰發燙，迅速將自己的手從賀厲存掌心抽回；“奶奶，我們吃飯。”
看孫女害羞，沈老夫人笑嗬嗬點頭：“好好好，我們吃飯，吃飯。”
沈老夫人匆匆吃了兩口，就將餐廳裡的空間留給他們兩個年輕人了。
雖然。
之前奶奶也不是沒乾過這種事。
可現在。
跟賀厲存單獨一起吃飯，沈翩枝總覺得自己的心跳會莫名地加速。
她故作鎮定，低頭吃著早餐。
安靜之中。
賀厲存忽然出聲：“我父親，應該已經察覺到小寒的存在了，我想，要不了多久，我父親應該就會親自來夏國一趟。”
“倒是，你要不要跟我父親見個麵？”
“我是說，見未來公公那種，正式見麵。”
沈翩枝故作鎮定的臉色一頓，垂著眼皮：“孩子跟你的父親見麵，我沒意見。”
“不過，我們現在就見家長，是不是太急了。”
她還沒準備好。
她還沒準備好馬上從現在的身份轉變成賀家的媳婦，賀厲存的未來夫人。
她垂著眼皮，繼續說下去：“如果你家人不滿意我，你會不會跟我分開？”
賀厲存：“沈翩枝。”
沈翩枝：“嗯？”
賀厲存：“抬頭，看我。”
沈翩枝茫然抬眼，盯著他：“什麼？”
“我是認真的，不管彆人怎麼看，我認定的人，我是不會因為外界的阻力放手的。”賀厲存握住她的手，眼神深邃認真：“我的字典裡，隻有喪偶，沒有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