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想到。
玫瑰莊園,原本真的是一座莊園,這裡,本不是什麼墓園。
這裡,是她父親,送給她母親的家。
現在,卻成了埋葬他們的墓地。
還沒開進莊園的大門。
沈翩枝就已經看到爬滿鐵藝欄杆的紅色玫瑰。
甚至,連這座莊園內,那座巨大的歐式建築尖尖房頂上,也已經開滿了紅色的玫瑰。
這些玫瑰,似乎在歡迎她的到來。
風起。
玫瑰在向她招手。
車子在莊園入口的地方,停下了。
沈翩枝緩緩打開車門。
盯著著一座已經不在住人的莊園,這座已經遍地玫瑰的莊園,這座埋葬了她長眠地下父母的莊園。
不知道是不是如火如荼的玫瑰太過耀眼,她的眼底已經泛紅,裡麵倒映著向她招手的玫瑰。
她伸手出去。
一片枯萎的玫瑰花瓣,剛好隨風飄落在了她的掌心。
望著掌心的這片枯萎成棕色的紅色玫瑰,沈翩枝眼神有些空洞。
這裡,對她來說,是陌生的地方。
可又好像有印在記憶裡的熟悉。
她好像無數次夢到過這裡。
可是,又好像這些想法都隻是她一瞬之間的幻想。
蔣老爺子已經下車了,他歎息一聲:“走吧,我帶你進去看看。”
沈翩枝輕輕點頭,跟在老爺子身後。
玫瑰莊園的入口,有一道可以容納一人通過的鐵藝門。
在蔣老爺子進去之後,沈翩枝才回過神,也跟著走了進去。
進入莊園。
沈翩枝這才發現,這裡的玫瑰並不是雜亂無章野生生長的。
這裡應該是一直都有人在負責打理。
鐵藝門內,所有的玫瑰錯落有致,一點都不顯得雜亂。
所有的玫瑰花叢,都有成年人這麼高。
走在玫瑰花叢之中,沈翩枝能聞到濃烈的玫瑰香氣。
這種香氣,讓她的心緩緩安靜了下來。
順著鵝卵石鋪成的小道,蔣老爺子帶著沈翩枝朝著麵前的歐式建築走去。
後麵。
蔣封行等人乘坐的車,也已經停下了。
蔣封行下車,並沒有上前。
蔣千均擰著眉:“大哥,我們不進去麼。”
“我想,小妹應該有很多話要跟爸媽講,讓小妹,自己安靜一會吧。”蔣封行吐出一口氣濁氣,盯著蔣千均:“還有煙沒?借我一支。”
蔣千均皺眉盯著他:“你以前,從來都不抽煙。”
蔣封行苦笑:“怎麼,現在想抽了,不行?”
“舅舅,你不要抽煙,你吃糖。”小年仰頭,小手遞出一塊草莓味的糖,聲音又軟又奶:“這顆糖可好吃啦,這是年年最喜歡的口味哦~”
蔣封行低頭,盯著麵前這還沒他半人高的小粉團子。
蔣封行伸手,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好,舅舅不抽煙,舅舅吃糖。”
結果小年的糖果,蔣封行拆開包裝,含著。
是草莓的口味,很甜。
小年眼巴巴望著他“舅舅,好吃嘛?”
察覺到小年眼底的期待,蔣封行點頭,神色疲倦又溫和:“好吃。”
“小孩,我也是你舅舅,為什麼不給我?”蔣千均不滿,擰著眉伸手:“我也要。”
小年笑地更甜了:“好呀!年年還有蘋果口味的糖,給舅舅吃!”
這是蔣千均,成年後,第一次吃糖。
他皺眉。
嘖。
真的很甜很甜。
不過。
這是他的外甥女給的。
就算是毒藥,他也要吃完。
小天跟小寒,沒出聲,兩個小男生望著麵前這座開滿了紅玫瑰的莊園。
明明這裡到處都是生命力旺盛的玫瑰。
可他們總覺得,這裡顯得無比落寞與荒涼。
小天用手語,問小寒:“你知不知道,這裡是哪?”
沈小寒板著小臉:“這裡,應該是就是玫瑰莊園,埋葬外公外婆的玫瑰莊園。”
小天有些茫然,他望著麵前盛開的玫瑰。
這裡是,埋葬外公外婆的玫瑰莊園?
蔣行舟好笑低頭,盯著沈小寒:“你小子,怎麼什麼都知道,這不會又是你推測來的吧?”
之前。
蔣行舟已經看過,大哥調查到有關賀小天,沈小寒的資料信息。
包括一臉單純無處無害的沈小年,他們都是天才。
尤其沈小寒,更是聰明到了令人覺得恐懼的程度。
蔣行舟有點好奇,他望著小寒:“嗯?”
沈小寒板著小臉解釋:“我之前調查過你們的資料,所以知道這座莊園的存在。”
這個解釋,倒是讓蔣行舟還容易接受一點。
畢竟,蔣家的不少信息,網上都能調查到。
他們說話間。
最後放跟上來的黑色商務車,也已經停下了。
賀厲存的身影,從車上走下來。
他大步,朝著蔣氏兄弟的方向走來。
蔣千均劍眉一凝,眯眼盯著賀厲存的方向,已經準備隨時動手了。
蔣封行的手掌,落在蔣千均的肩上:“自己人,不要亂來。”
“大哥,你認可他,不代表我也認可他。”蔣千均臉色陰沉:“賀厲存三番兩次壞我好事,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沒有這個本事,做我妹夫。”
看到二哥要跟人打架。
蔣行舟微笑往後退了一步,對於這種場麵,他很是喜樂見聞:“二哥,一會你動手的時候,還是不要把他打的太慘,不然,小妹該心疼了。”
小年臉色一白,她抱住二舅舅的手掌,仰頭:“二舅舅不要跟爹地打架。”
蔣千均皺著眉,一把將小年提起來,丟進了蔣行舟的懷裡。
蔣行舟笑容更加濃鬱,他直接捂住小年的眼睛:“怕什麼,你爹想進我們蔣家的們,就要經過考驗。”
“不然,他憑什麼娶我小妹。”
小年都快嚇哭了,她抱住蔣行舟的手:“可是......爹地受傷了,小年不想看到爹地跟舅舅打架。”
蔣千均皺著眉:“算了,我不跟傷患動手,賀厲存,算你走運。”
賀厲存盯著他:“那就,多謝二舅哥手下留情了。”
蔣千均皺著的眉更緊了:“嗬,少跟我攀關係,你跟我小妹能不能成,可不一定。”
賀厲存沒有回他的話,他抬眼,看向麵前紅色玫瑰裝點的巨大莊園,然後,大步朝著剛才蔣老爺子帶著沈翩枝進入的鐵門方向,走去。
見他要進去。
蔣千均的臉色直接沉了下來,眼神陰沉上前,攔在他的麵前:“賀厲存,彆逼我動手,這裡,你賀家人,不配進!”
賀厲存的腳步停下了:“我沒有惡意,蔣家跟賀家的矛盾,我希望到此為止,這麼多年,也該結束了。”
兩人僵持之時。
剛才帶著沈翩枝進入莊園的老爺子,已經出來了。
他紅著眼眶,盯著賀厲存的方向:“賀家小子,你過來。”
賀厲存抿唇,直接繞過蔣千均,大步朝著蔣老爺子的方向走過去。
他尊敬開口:“爺爺。”
蔣老爺子紅著眼,點點頭:“賀家小子,你記著,今天,你要是選擇進入了這座莊園,以後,要是敢辜負了我孫女,我就算是拚了這條老命,都不會放過你。”
賀厲存神色一頓,一字一句:“爺爺,不會有那一天的。”
“好!”蔣老爺子紅著眼眶點頭:“這可是你小子說的!記住你說的話!”
蔣老爺子重重吐出一口氣:“去吧,她就在裡麵,我想,她現在需要你去陪著。”
賀厲存鄭重點頭,不再猶豫,大步朝著入口的方向走去。
蔣千均皺著眉:“爺爺,他是賀家人,他沒有資格進去!”
“好了!你爺爺我都同意了,你還有什麼好說的。”蔣老爺子瞪了蔣千均一眼:“你小子,彆惹是生非!”
蔣千均不滿:“爺爺,你——”
“好了!你也知道,我是你爺爺!”蔣老爺子懶得跟他繼續這個話題,扭頭,一把將蔣行舟懷裡的小年抱回來:“你這臭小子,一點也不知道勸勸你二哥,就知道看熱鬨!”
在爺爺麵前,蔣行舟不敢造次。
雖然,沒看到二哥跟賀厲存動手,他有點失望。
他扭頭,朝著玫瑰莊園入口的方向看。
賀厲存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入口的方向了。
他吐出一口氣。
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蔣家跟賀家人握手言和的畫麵。
蔣行舟琥珀色的眸子深處,閃過一抹暗光,收回目光,他扭頭,也跟著鑽進了車廂。
玫瑰莊園。
沈翩跪在一片修建得極其氣派的墳墓前。
墳墓邊上,也開滿了紅色玫瑰。
黑色石材的墓碑上。
有蔣先生跟蔣太太二十多年前的黑白小像。
盯著小像上恩愛的兩人,恍如昨日。
聽到腳步聲,沈翩枝沒有回頭,她聲音低沉喑啞:“我從前,一直以為自己六親緣淺,娘不疼,爹不愛。
所以,我也一直要求自己,除了奶奶,還有小寒,小年,這個世上,再無人值得我留念,更無人值得我浪費一絲一毫的感情。”
“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人一直愛著我,將我視若珍寶。”
“你知不知道,我父母是怎麼死的。”
沈翩枝輕笑了一下,笑意不達眼底,反而有些淒涼,她緊緊盯著墓碑上的黑白小像,眼神空洞:“他們,是為了找我,才出了車禍。”
“明明,他們可以攜手一生的。”
“賀厲存,你說,這個世上,有沒有鬼?”
賀厲存沒有回答,隻是站在她的身後,手掌輕輕落在了她的肩上。
沈翩枝淒慘一笑,盯著墓碑,繼續說下去:“我一直都是無神論者,可我現在,真的希望,這個世界是有鬼神存在的。”
“我想問問他們,為了我,真的,值得麼……”
一滴清淚,順著沈翩枝的下巴滾落在大理石的地磚上。
她重重在墓碑前磕頭,將額頭貼在冰涼的地麵上。
這一拜。
是拜她的父母生育之恩,也拜母親生產受苦之恩,更拜二十多年來,再也沒有機會孝敬父母的愧疚。
過了許久,
沈翩枝起身時,她的情緒已經恢複平靜。
扭頭,看向身邊的男人:“謝謝你陪我回來歐洲。”
“是我應該謝謝你,謝謝你的出現,讓我知道世間還有這樣一種感情。”賀厲存望著她平靜的臉,滿眼心疼,指腹在她的臉頰摩挲:“未來有我,我會視你做珍寶,再也不讓彆人欺負你分毫。”
“……可是我已經長大了,不需要彆人視我做珍寶。”沈翩枝好笑盯著他:“賀厲存,你從哪學來的這麼肉麻的話?”
賀厲存:“這不是學來的,這是我的心裡話。”
沈翩枝還不適應聽這麼肉麻的話,她轉移話題:“我聽說,我幾個姑姑已經在等我了,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賀厲存盯著她,呼吸微微急促:“以你男朋友的身份?”
沈翩枝笑他:“不然,你以我病患的身份,也不是不行。”
幾分鐘後。
兩人離開了玫瑰莊園。
車隊啟動。
這次。
是朝著蔣家現住址的莊園而去!
同一時間。
蔣家的超級莊園內。
巨大的歐式城堡裡。
一名長相驚豔,身材火辣的漂亮女人,穿著黑色露肩長裙,盯著手表的時間,臉上已經明顯有些不耐煩了。
她等不及了。
一通電話直接給蔣行舟撥了過去:“蔣行舟,你這小混球,耍你姑姑呢?已經一個小時了,你們就算從機場過來,也應該走個來回了!”
“告訴你,再有十分鐘見不到你人,你看著辦!”
蔣行舟:“……大姑姑,彆急,馬上到。”
“不過,你有個準備。”
“今天,我小妹帶了男朋友回來的。”
“什麼?!”蔣驚語瞬間站了起來,瞪大眼睛:“你說什麼?!我外甥女,帶著男朋友回來的?”
“那男的怎麼樣?他帥不帥?家世怎麼樣?”
“我蔣驚語的外甥女,最起碼也得嫁個高富帥吧?對方要是這些都不過關,我可是不同意的!”
蔣行舟乾笑了一聲,瞥了一眼身邊,已經有三四歲的沈小年:“姑姑,你這話,可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