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昭愣住,他第一次見仙女時,可沒什麼金的銀的,隻是把眼鏡還給自己而已。這次的動作出乎意料,他手忙腳亂的伸手去接——
金銀兩團光在眼前交織,不等他手指碰到,突然綻放耀眼的光芒,撲麵而來——
一聲震動,天地變色,豁然開朗!
周圍燃燒了起來,四麵八方都是火焰。
通天徹地的火焰,天地間除了火焰再無他物。
或者說,天地本來就是火焰,火焰就是天地。
火焰五光十色,瑞彩流轉。
各種鮮豔、絢麗、燦爛的顏色交織流轉著。
那不是人間的顏色,不是花的顏色,不是蟲豸的顏色,更不是綢緞錦繡輕佻淺薄的染色。
那隻能是天的顏色。
是燒雲、是煙霞、是霧靄、是霜霰……
還是天地間的精靈!
他看到了,火焰光華中那五色斑斕的影子。
是朱雀!
是鳳凰!
是烈焰中的神鳥!
那神鳥明明近在眼前,卻異常模糊,怎麼看也看不清。
他努力的看,努力的看,隻看見了……
一片羽毛!
那是一片金色的羽毛,金的那麼燦爛,如有火焰在流動。
他癡癡的盯著,順著羽毛上的羽支一絲絲看去,越看越是清晰,上麵流動的火光仿佛在燃燒……
燒起來了,燒起來了!
轟!
湯昭如同枯葉,浴火爆燃!
“啊——”
——
“昭哥——”
“嗯?”
湯昭一下子回魂,睜開了眼。
眼前一片巨大的裂痕,把世界劈成兩半,一切景物沿著裂縫出現了歪斜。
?我瞎了?
“昭哥?”衛長樂的聲音就在耳邊。
湯昭斜了一下眼,在縫隙一側看見了衛長樂的臉。
呼,我還以為是瞎了,原來是眼鏡裂了。
……
眼鏡裂了?
湯昭一把扯下眼鏡,果見一片鏡片中間有一道裂縫。
“啊……我的眼鏡啊!”
湯昭呻吟一聲,心頭滴血,顫抖著撫摸著鏡片。那鏡片破的實在觸目驚心,左右橫貫的裂縫把鏡片一分為二,幾乎腰斬,也就是鏡框箍著方保持完整,似乎稍微用力就能扣下兩半碎片來。湯昭一向珍視眼鏡,這時心疼的幾乎落淚。
怎麼回事?昨晚做什麼了,好好的眼鏡裂成這樣?
一念及此,昨晚的記憶立時浮上心頭,書信、千字文、注釋、仙女、金銀、功法……
這些記憶令他心中亂跳,接著皮膚又感覺到了冰涼生硬的地板。
湯昭正仰麵躺在地板上。
夢境現實不斷交錯,他爬起身來,隻見自己躺的正是房間角落,離著水盆不過三尺。背後是他昨晚寫字的桌子,桌上書信亂做一攤,紙縫隱隱透出金色。
壞了!
湯昭更是慌亂,忙七手八腳把東西歸攏起來,拿在手裡不知往哪兒塞,一回頭正看見靜靜站在旁邊的衛長樂。
此時天色已亮,晨光透過窗紙照進屋來。衛長樂沐浴在陽光中,表情模糊。
湯昭想到他一進門看到屋中大亂,自己又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景象,窘得腳趾扣地,解釋道:“我昨天晚上做夢夢遊……呃……我的眼鏡壞了,是很重要的長輩遺物。”
昨晚的事一環連一環,奇異非常,他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衛長樂神色更奇怪了,輕輕問道:“眼鏡是什麼?”
湯昭把手中眼鏡給他看,道:“就是這個,很少見是不是?可能這世上獨一份。”
衛長樂沉默了一下,回頭看了看門窗,見都緊緊閉著,方靠近了一點兒,低聲道:“果然你手上拿著東西嗎?”
湯昭愕然,突然回過味來,一股涼氣直竄上來,失聲道:“你是說……”
衛長樂微微搖頭,聲音越發低沉,道:“其實……看見彆人看不見的東西不奇怪,對不對?咱們都經曆過。無非您比我更厲害一些,我能看見彆人看不見,您能看見我看不見的。”
此時,湯昭腦海中如走馬燈一般過了一遍這一日的遭遇——自從眼鏡被撈出水來破鏡重圓,自己一直戴著,可沒有一個人對這新鮮器物多看一眼,仿佛這東西不存在。自己也不是沒有隱約感到奇怪,但沒有多想。
這麼說來,根本沒人看見這眼鏡嗎?
不對啊,這眼鏡早就在自己手裡,在家裡就帶著,除了自己彆人也都能看見,爹也能看見,鄰居大叔都能看見!
難道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枯井裡,自己的眼鏡就已經遺失了?
什麼仙女從井裡撈出來,什麼金眼鏡、銀眼鏡,什麼破鏡重圓,還有昨晚……昨晚那奇異的事情,都是自己生了病在妄想嗎?
湯昭一個激靈,恐懼之外,又生出一股悲傷。
因為連番遭遇,情緒跌宕,自己已經到了精神分裂的地步了嗎?
不……
不是!
他一低頭間,依然察覺到,自己腦子裡多了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