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昭一下子躺在床上,雙眼放空,漸漸昏睡過去。
在夢中,他又夢到了火焰,火焰鮮紅,紅如血。
緊接著,紅色真的變成了血跡,四散飛舞,鋪滿視野。
突然,他睜開眼。
眼前一片漆黑。
原來是天色已晚,不知不覺中,他已經睡了好幾個時辰。
之前的疲勞已經消失無蹤,反而精神健旺,雖然難以量化,但似乎煉神有所裨益。
他頭腦清晰,又回想起白天沒有問出的那句話。
那句話是他找到的一根線頭。
線頭一扥,解開了整團麻線。
“你殺過人嗎?”
當時他一進裡屋,坐在淡淡血腥氣中的刑極這樣問他。
那時湯昭有點懵,隻覺得刑大人思路果然異於常人。
現在想來,那句話就是字麵意思。
你殺過人嗎?
能拿得起那把劍嗎?
他當然沒殺過。
堪堪舞勺之年,若不是家中變故,他還在書齋悶頭讀書呢。
大概刑極也是相信的,年少無邪嘛。哪有那麼小小年紀就殺人的呢?
當然除了無邪,還需要資質。
想來有資質的人不多,同時又要乾淨無垢,至少刑極手邊沒有這樣的人。所以他偶然發現了衛長樂有資質年紀又小,多半符合兩個條件,覺得十拿九穩,不顧一切追了上來。
但最後,還是出乎意料。
湯昭隻是個以普通方式成長起來的普通孩子,最多有個奇怪的老師,學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衛長樂不是。
所以他拿不起那把劍。
這大概就是刑極口中的:“狗日的世道”吧。
既然刑極這麼說了,自然沒有責怪衛長樂的意思,湯昭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這句話他也不會去問對方。
越到深夜,越適合靜靜思考,他的思路越發清晰——
殺過人,又怎麼樣呢?
看這黑蜘蛛山莊的做派,裡麵的人有誰沒殺過人嗎?
橫行無忌,比六扇門還霸道的檢地司,有誰沒殺過人嗎?
從他所在之處,東西南北數百丈,男女老幼都算上,有誰沒殺過人嗎?
湯昭沒殺過人,安安穩穩長了這麼大,是他運氣好罷了。
而以後,他既要學劍,手上又豈能一塵不染呢?
劍是殺人器啊!
想到這裡,他突然有個荒唐的念頭。
既然那把劍的規則是“殺人者死”,想必有道義在身,尤其如果是那個神獸,更是最公正無私的存在,那肆意持劍傷人,是行不義吧?
刑極讓他第一次就出劍見血,公然行不義之事,彆管他有什麼理由,讓湯昭這臨時的主人與劍的規則背道而馳。
彆管刑大人有多珍視那把劍,他到底有沒有真的想過該怎麼用那把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