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沿著台階一路走下。
判官下了台階便不再說話,腳步悄然無聲。湯昭抬頭能看到那模糊的人影,低頭幾乎無法感應到這個人的存在。
幽暗令人不安,沉默更增添壓抑。湯昭扶著牆,一點點往下走,隻能聽著自己的心跳聲默默數數。
這一道樓梯很長,斜斜向下,仿佛要走到地心裡去。走了一段,牆壁上漸顯水漬,壁腳下滲出積水。
湯昭走著走著,隻覺得耳朵不適,不由自主張開了口,發出了“啊”的聲音。
判官在前麵聽見了,道:“運轉內力,可以緩解。”
湯昭道:“我不會。”說這話時,他覺得自己的聲音悶悶的,聽不大清楚。
判官抓過他的手,從脈門度了一絲內力過去,道:“運轉吧。”說著說了幾句運氣的口訣。
湯昭立刻依言運行內力,在體內流動不休,片刻間煩惡解除,耳目複聰,拱手道:“多謝前輩。”
剛剛經過孫盛的攪局,兩人關係近了一些,互相不再刻意針對,似乎已經化敵為友了。
判官默然片刻,突然道:“多謝我什麼?我還沒教你呢,你怎麼就會了?”
湯昭愕然道:“你不是剛剛傳口訣給我了嗎?”
判官道:“口訣是人學的嗎?儘是些雲山霧罩,故弄玄虛的文詞兒。我不講解你能聽懂?”
湯昭跟著無語,心想:這有什麼聽不懂的?不是很淺白嗎?
比玄功那是差遠了。
判官又搭住他的脈門,一探之下氣息流轉,蔚然已成循環,可見不但學懂,且立刻融會貫通,放下他道:“人天生有賢愚之彆,有些人就是聰穎……可也不能太他麼過分吧?”
湯昭聽出他憤憤不平之意,心道:此開掛之故,非戰之罪也。
走了一陣,隧道儘頭終於出現石門。
石門寬厚,中間刻有一隻蜘蛛浮雕,浮雕猙獰,栩栩如生。
判官叫湯昭停下,自己走向石門。
他無視蜘蛛,在門周邊敲敲打打,突然用手一推——
“啊——”
慘叫聲衝入耳膜!
湯昭渾身一炸,倒退幾步。
隻見麵具人手托著門扇,隻開了一條微不可查的縫隙而已。門裡麵有人在慘叫,聲音從縫隙裡鑽了出來。
湯昭有生以來從沒聽過這麼慘的叫聲,其實慘叫到了他耳中,已經是強弩之末,音量不算刺耳,但慘叫中滲入的痛苦卻是已經像尖銳的利器,一直刺到人的魂魄深處。
慘叫聲漸停,就聽得上麵有人陰惻惻道:“這回清醒點兒沒有?想起什麼了嗎?”
一陣喘息聲和呻吟聲,沒有其他人說話。
“哦,不愧是江湖俠客,響當當一條好漢,不過我黑蜘蛛山莊地牢裡最不缺的就是英雄好漢。我們這裡對付的就是英雄好漢。哈哈——”
又是一聲慘叫響起,湯昭毛骨悚然。
直到此時,他才對“監牢”有了真正的概念,監牢不隻是監禁人的地方,朝廷的大獄裡有什麼,這裡一樣都有,而且隻會更殘酷。
判官來這裡是為了救人麼?那就救好了。
隻是他越發想不明白了,救人跟他有什麼關係?為什麼非把他拖到這裡來?
那審訊的人又道:“好啊,看來你是決心死硬到底了。是不是打量有人救你出去呢?”
湯昭心提了起來,心道:他們知道有人劫獄,早有防備?
那人繼續道:“莫說我這裡是隻進不出的十八層地獄,就算有膽大包天之徒敢來,你也等不到那一天了。你以為我們的耐心很好嗎?再過一天半日,你還不吐口,咱們也懶得養你這個廢物。你知道你前麵那些英雄好漢去哪兒了嗎?”
就聽一陣拖拽的聲音響起,似乎有什麼重物被拖拽過去。
湯昭心中下意識的一凜。
一聲陶瓷碰撞聲,似乎是鍋碗瓢盆在響動,就聽有人“啊——”的一聲驚呼。
這聲音不如慘叫聲痛苦,但充滿了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