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屋中,一人踞案而坐,麵上罩著一黑白分明的麵具,目光透過麵具掃來,湛湛生威。
判官!
湯昭又驚又嚇,緊接著生出怒氣。
“你……”
“你好大的膽子!”
判官一聲暴喝。
湯昭又是一愣,接著更怒氣上躥,指著他道:“你從哪兒鑽出來的?發什麼瘋?”
判官轟然起身,他身高高大,桌上燈火一投,在牆後投出巨大的陰影,鋪天壓地。
湯昭咽了口口水,怒容漸收。
“昨日你信誓旦旦,說那罐子裡是本座要找的人,是不是?”
判官伸手一指,湯昭這才發現屋裡還多了個罐子,那舊陶罐靠在桌邊快比他人還高了。
這自然就是昨晚判官從牢房裡收過來的那個大陶罐。
湯昭心中疑惑,道:“怎麼?昨天我看出來這個罐子不尋常,就告訴了閣下。我隻說我看見的,至於是不是閣下要找的人,非我能左右。”
判官冷冷道:“巧言令色!還什麼不尋常,來來來,你看看——”他一伸手,把罐子打開,又是一推,罐子倒地,滾了起來。
湯昭嚇了一跳,這麼大個罐子聲勢可是不小,何況罐子裡的情形他一點兒也不想看。
好在那罐子本體沉重,倒下了也不過滾了兩滾,停在地上。
罐口正衝著湯昭。
湯昭來不及轉目,一眼看個正著。
一眼看到了罐子底。
罐子裡什麼都沒有,乾乾淨淨,就像過了十遍賊的倉庫。
湯昭愣了一下,低頭又看了幾眼,發現果然空無一物,鬆了口氣,道:“都清洗過了?”
判官喝道:“我清洗個屁!本來就什麼都不要!來來來,你摸摸,裡麵是不是一層灰?”
湯昭將信將疑摸了摸,指頭果然積了一抹灰,再看罐底還隱約結了一層蛛網,更不是三天兩頭就能結好的。
嗯……
湯昭思索道:“昨天你提起來時,都沒發現重量不對麼?”
判官道:“你還倒打一耙?當時為了送你回來,我都沒細細檢查,算是夠信得過你了吧?你就這樣報答我?”
湯昭回憶昨晚他似乎確實沒怎麼檢查,當時那股渾不在意儘在掌握的樣子可是大氣得很,哪知還有如今這氣急敗壞的模樣?道:“反正我是儘力了。你要覺得我沒用,那也有可能,你半路隨手劫一個路人不頂用不很正常嗎?要不你再請一個高人去牢房裡看看?”
判官道:“昨天他們暴亂把牢房燒了,我去哪兒看?”
湯昭心想:暴亂不是你策劃的?這不是自作自受?
但這話不太好說,雖然判官對他還算客氣,但此人其實是個極高的高手,彈指間能殺人,湯昭不能真的作死。
好在判官隻是又哼哼唧唧、憤憤不平發作一陣,道:“算本座倒黴,遇到你這坑貨。浪費我大好的機會,昨天給你那個玩意兒算你賺了,彆指望我再教你什麼本事!”
湯昭心想:你還記得這茬兒?本來也沒指望你。本著送瘟神的態度,笑道:“不敢,不敢,多謝前輩海量。”
判官儘了興,氣呼呼道:“氣死我了。這晦氣玩意兒你來處理,本座看著就心煩。”說罷推窗躍出,霎時間已經消失在夜色中。他雖來的沒頭沒腦,走時倒是一派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人風範。
湯昭雖無端受了一頓排揎,好在平安無事,確定那判官真走了,鬆了口氣。隻覺得這家夥莫名其妙,最好再也不見了。
轉頭,又看見那罐子。
嘶——
牙疼。
這罐子太大了,快比他本人都高。桌上放不了,床下放不住,沒地方擱沒地方藏,尤其又是監獄同款,被人看見更不好解釋。
那判官甩給他一個大麻煩,是存心惡心他的。
為今之計,還是砸碎了處理吧?
先砸成碎片,堆在床底,趁著白天練武時一點點轉移出去,或者不轉移了就這麼藏著,藏半個月之後誰也管不到他了。
屋中沒趁手的家夥,好在外麵演武場備有十八般兵器。那些兵器大多是鑄鐵的,質量一般,稍有家底的弟子便不會選用,擺在那裡做個氣氛。湯昭選了一個鐵錘,雖然不大,但揮動起來鐵甲也能錘爛,錘陶罐是綽綽有餘。
攜著鐵錘,湯昭叉手,道:“罐子兄,我看你樣貌古樸,年資甚高,說不定還是我的前輩,也是前人心血凝聚,本該安享高壽。怎奈學生生活所迫,隻得冒犯,望你來世做一個國寶,陳列高閣,永享清福。得罪了——”
“鐺!”
鐵錘好似錘在鐵板上,彈了起來。
湯昭隻覺得手臂發麻,錘子險些都飛了。
“什麼玩意兒?”
陶罐好端端的,一道裂紋也沒有。
這是陶的?
怕是鐵的都沒這麼硬!
揉著胳膊,湯昭定神細看,那罐子顯得越發高大起來,道:“我就說麼,我看東西能有錯?說是不尋常,就是不尋常!這多半是什麼蒙塵重寶,現在歸我了。那有眼不識泰山的人,叫他後悔去吧!”
稍稍諷刺了一下那惡客,湯昭還是發愁。
什麼蒙塵重寶,影兒也沒有啊。
就算罐子不尋常又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