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在這裡,你可以看看。”
湯昭道謝,就坐在架子前的桌椅上,輕輕一觸,自動擺上了茶點,這一點倒跟之前一樣。夢裡沒有饑餓,但能嘗到味道緩解身心。
他默默地看書,一頁頁翻了過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巨龜就在書架下站著,眼前浮現著一本書籍,書頁無風自動,竟也是在看書。
隔了一會兒,湯昭突然抬頭,道:“原來前朝尊的神獸也是龜麼?”
巨龜抬起了層層疊疊的眼皮,道:“前朝?魏嗎?他們尊的是玄武,四象神獸。我等區區黿龜可高攀不起。”
湯昭道:“是玄武。前朝崇水德,難怪以玄武為尊。不過在當今就隻貶斥為龜。”他說著說著,目光犀利起來,道:“所以前魏的遺老亂黨,被稱為‘龜寇’!”
巨龜悠悠歎道:“彆老說這個,我聽著不老順耳的。”
湯昭笑著致歉,再次翻閱,過了一會兒,又道:“七星爐真的碎了嗎?”
巨龜歎道:“在那場浩劫裡打碎了。造孽啊,天底下再沒那麼好的劍爐了。”
湯昭道:“七星爐是天下第一麼?那跟傳說中的造化洪爐比呢?”
巨龜搖頭道:“不知道,我又沒見過造化爐。不過七星爐即使碎裂成幾片,仍然珍貴無比。足以在鑄劍時鎮一方人心。”
湯昭道:“鐵爐堡據說就是撿到了七星爐的碎片?還以此為基,造了好大一座可移動的堡壘?公然招搖過市,欺負龍淵閉門,無苦主討要。如今龍淵付出也不知收斂嗎?怪不得被稱為賊。”
這隻是書上記載的逸聞,並非確鑿。若鐵爐堡真有七星爐的碎片,那麼龍淵當然可以稱之為“賊”,但還有一群人也可以。畢竟七星爐不是龍淵自己造的,那是前魏朝廷的精華所聚。
如此看來,幕後黑手豈不呼之欲出?
湯昭心中終於有了底,又詳細了看了好幾本不同來路的史書,從中分辨出有用的信息加以甄彆、拚接,終究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是,即使到了尾聲,還有一件疑問他沒找到解釋。
“那麼北海元極宮和前魏、和龍淵有什麼關係呢?”
巨龜翻動渾濁的眼睛,道:“啊?北海?那不是化外之地嗎?為什麼會提到它?我聽說那北海元極宮更是建在極北冰原上,向來少履中原,能和前魏能有什麼關係?和龍淵更是八竿子也打不著。你為什麼認為有關呢?”
湯昭皺眉,巨龜博聞強識,它說沒有,想來書上也不會有記載,道:“可是小光王……難道說是私仇嗎?”
巨龜低聲道:“和元極宮有仇嗎?那也不容易了。”
對啊,是誰和元極宮有私仇呢?
沒想到事情還很順利,一下子解決了十之八九。
湯昭還有大把的時間。不過之前在樓裡呆了幾個月,精神損耗不小,這一次不打算再耽擱這麼久了。隻要呆上一個月,多看點閒書好了。
“龜……老祖。”他記得黿龜一族喜歡叫自己的輩分,“麻煩幫我選些魔窟方麵的書。”
此時,身心疲憊的鞠天璿將大傷初愈、臉色慘白的朱楊送到了祭酒的下處,也就是客舍的天字一號房。
“駝先生。”天璿首座神色嚴肅,用公事公辦的口氣道:“明天的講壇就拜托你了。一定要石破天驚,令鬼神失色才好。”
朱楊雖然虛弱,精神倒還穩定,淡淡道:“我知道。貴殿主的神色明明白白告訴我,我若不能驚天地、泣鬼神,他就要叫我見鬼神了。”
鞠天璿扯了扯嘴角,似乎要和善而笑,但最後沒笑出來,隻道:“你是祭酒,我們豈會動自己邀請的祭酒?不過閣下還是安分些,顯然你的仇家本事不小,再輕舉妄動的話,我們龍淵的秘藥也有限,未必再能救你一次。”
她說的刻薄,駝先生臉上漲紅,倒是看來有了幾分血色。他狠狠瞪了鞠天璿一眼,拂袖上樓。
鞠天璿自然知道激怒了他,卻不以為意,自從察覺到他堂堂祭酒親手暗算一個小輩,居然還失敗被反噬了之後,她再沒尊重過此人。無恥又無能之輩,還有理了?
無非是符會還沒結束,還要與他虛與委蛇罷了。
駝先生怒衝衝來到樓前,關了大門,神色居然平靜了下來,剛剛的怒容竟消散一空,仿佛那都是假的一般。
他輕輕捋了捋空蕩蕩的袖子,居然露出了幾分痛快,那是大仇得報,放下枷鎖的釋然。
突然,他微微一怔,就見內門當中露出一角白色。
什麼東西?
怎麼有人進了他的屋子麼?
朱楊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龍淵——龍淵居然懷疑自己,私自搜查了屋子嗎?
他勃然大怒,緊接著想到什麼,冷笑出來:隨便搜,以為能搜出什麼破綻麼?他的屋子可是一點兒可疑處都沒有。
微一推門,他看到了那角白色是什麼:居然是一封書信,就放在地板上。
莫名的,他心頭掠過一絲陰雲,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蹲下身,抽出信件,不及起身,蹲坐在地上看信。
隻看了一眼,他臉色刷的雪白,神經質的往周圍看去。
接著,朱楊咬著牙看下去,越看越是變色,手背青筋暴起,最後隻剩下一片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