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這時,頭頂風聲響起。有什麼東西飛了過來。
她陡然目光銳利,猝然回頭一看,卻是大驚失色。
隻見一個沒有腦袋的人抱著個腦袋往她這裡飛來。
饒是往日裴守靜向以性情沉靜乃至木訥著稱,號稱胸有城府,這時也嚇得魂飛魄散,雙腿發軟,險些坐進溪水裡,指著那腔子叫道:“你……你是什麼東西?你不許過來!”
那身體不聽她的,種種落地,雙腿尚能直立,但身軀僵硬,仿佛一根木棍杵在地上。它這麼一震動,腦袋再也抱不住,掉在地上咕嚕咕嚕滾過來。
裴守靜下意識的往後跳步,卻是一眼看見人頭的臉,失聲道:“上柱國?”
那人頭雖然鮮血淋漓,五官猙獰,卻是向來照顧她、提拔她的夏之上柱國無疑。
看到上柱國就已經很令人驚恐了,何況是這個樣子的上柱國,裴守靜語無倫次,道:“你……你怎麼了?怎麼成這樣了?你是來……”
你是來殺我的嗎?
她看到上柱國腦中就冒出這個想法。
難道我暴露了,你來清理門戶了?
但緊接著,她又知道不對。
上柱國的身體,甚至沒有管他的腦袋,搖搖晃晃的走著,舉起一隻手,向她伸來。
那不是抓她的意思,而是想要向她求助著什麼。
裴守靜一時百感交集,啞聲道:“你是來找我的嗎?”
她鼓起勇氣,主動上前迎了上去,用手去碰那隻手。
上柱國的手並沒碰到她,反而垂了下來,似乎是回應了她的話。然後兩隻手一起,從腰帶上解下了一把劍。
那是一把綠意盎然,仿佛帶著無儘生命力的劍,也是龜寇內甚至朝廷中都赫赫有名的劍。
夏日之劍!
即使現在,那把劍還生機勃勃。
隻是這股生機馬上就要隨著劍客的死亡而斷絕了。
除非有人能夠繼承。
上柱國這樣拿著劍,舉到裴守靜眼前,哪怕不能說話,沒有表情,但托付之意無需多言。
這本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裴守靜卻是一陣羞愧,一陣哀痛,搖頭道:“對不起,老師。我對你不起,不配拿你的劍。”
眼見上柱國一直舉著劍不動,裴守靜一咬牙,大聲道:“事到如今,我不能再瞞你了,我從來就不是什麼大魏的人。我更不認同你們的組織,看不慣你們的行事作風!什麼複國大業根本不可能,都是那些過期貴族的春秋大夢罷了!老師你不是湖塗人,可是做的都是湖塗事,這樣下去隻有自尋死路。你……我現在要離開了,再也不回來,你另尋高明吧!”
她把一直憋了幾年的話一股腦說出來,隻覺得心中痛快,伸手去按住老柱國的手,要把劍推辭出去。
摸到上柱國的手時,裴守靜一震。
已經硬了。
上柱國的身體,已經僵直了。
他真的死了。
沒有任何聲音,沒有遺言,一位大魏功勳柱國就這麼靜靜站立著死去了。
幾乎一瞬間,那把剛剛還鮮活的劍暗啞了下去。
劍客已逝,寶劍自晦。
裴守靜咬住嘴唇,緩緩搖頭,強忍著心中情緒將老柱國的身體緩緩放倒,又把頭顱撿了回來。事到如今,她決不能看著上柱國曝屍荒野,隻能先將他埋葬。身軀和頭放在一起,也算全屍。
至於那把劍,就讓它陪——
她的手一碰那把劍,登時目光發直。
嗤——
寶劍出鞘三寸。
竟然……真的匹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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