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黑寡婦與檢地司很熟悉,和刑極更是多年的交情,彼此知根知底,若還玩這一套,那也太令人失望了。
那年輕人接著道:“公子,這是敝莊主私人送您的東西,非五毒會所有,全看在您和莊主的交情份上,還請您過目。”
眼見湯昭無動於衷,那年輕人自己動手,將盒子打開,隻見最上麵放著一張地契。
湯昭皺眉,緊接著想到了什麼,年輕人已經道:“這是朝陽巷三號的房契。”
果然是……我家啊。
湯昭雖然有些感慨,但還是沒說話。
那年輕人繼續道:“這宅子是三年前買的。莊主特意解釋,當初認得您,雖然您尚年幼,就覺得您不是池中之物。想您年紀輕輕雖在外漂泊,早晚要還鄉的。若是回到自己家鄉反而要住客棧,那不是太過分了?因此當時就把那房子盤了下來,一直妥善保存,時時雇人打掃,還和當初一模一樣。如今您果然回家,自然物歸原主。”
湯昭心中略微感慨,不管是不是三年前盤的房子,隻能說黑寡婦有心了。
想想也是,他家的房子隻是最普通的民宅,院子窄小,住不下幾個人,能做什麼堂口?自然是特意買下來就等今日奉還。
由此可見,這些江湖幫會若想送禮,那真是心思精巧,尋常人怎麼頂得住?
他想了想,道:“當時盤下來時,花了多少錢?”
那年輕人道:“您彆提錢,莊主說您馬上要幫他一個大忙,如何酬謝都不過分。區區一座民宅,真不值一提。難道說您和她的交情連一所房子都及不上嗎?”
湯昭微一抿嘴,正要再說,危色的房中衝出一條凶神惡煞的大漢來,鐵塔一樣橫在院中,把那年輕人推了個趔趄,喝道:“少囉嗦,我們少爺問你多少錢,你老老實實回答就是,你在這兒擠兌誰呢?是不是瞧不起我們少爺?我們家有錢,看見沒有——一百兩銀子夠不夠?兩百兩銀子夠不夠?買你的腦袋都夠了。”一麵說一麵揮舞著一疊白紙,也不知是不是銀票。
湯昭忍不住想笑,就見那年輕人被推了一把,竟連退好幾步,似有些驚慌失措,微覺奇怪:黑寡婦派出來辦事的人怎麼這麼毛躁?
湯昭一笑之後,心中一動,止住危色繼續即興發揮,道:“就二百兩吧,給他二百兩。替我謝謝莊主,她的情誼我收到了,談錢就庸俗了。即使是她轉賣給我的,幾年維護的人情難道我就不認麼?我剛剛看到匣子裡還有東西?”
那年輕人一聲不吭,也不再賣弄口才,將書匣送到湯昭眼前。
書匣裡……竟然真是一本書。
《雲夢仙都》。
好像是什麼話本?
看樣子好像是有年頭的古本了,用的是前朝的裝幀方法,書頁都發黃了。
湯昭越發好奇,這又是什麼貴重禮物?
難道是傳世孤本,價值連城的那種?
他看了一眼那年輕人,年輕人有點萎靡,懨懨的解釋道:“對這本書,莊主沒有彆的吩咐。隻說請您看一下,回頭想跟您討論一番。”
湯昭微怔,和他討論?這又是什麼暗語?
一時沒想明白,湯昭索性不再想,反正這本書大概確實不值錢,道:“如此,我就收下了,謝謝莊主好意。還有什麼事麼?”
那年輕人低眉垂眼,道:“沒有了。”
湯昭道:“那好,怎麼悄沒生息來的,怎麼悄沒生息的回去吧。還是那句話,替我謝謝莊主。出去的時候不要驚擾百姓。”說罷反身回屋。
那年輕人默然走到門口,示意幾個臉有不忿的大漢離開,眼見就要出去,突然回頭道,道:“湯昭,你……”
湯昭似乎知道他有此一問,頭也不回道:“當年的事都過去了,你無需放在心上。”
那年輕人一震,陡然放鬆下來,默默點頭,自己離開了。
是的這個人,其實是湯昭的老相識。他還認得湯昭,湯昭也認得他。
湯昭依稀記得他叫張緒,先是不知被誰指使和另一個姓高的小子一起來害他。但終究是被他反製,拿來做筏子,在眾人麵前狠狠立了一次威。
對當時的湯昭來說,那是一次揚眉吐氣的經曆,對現在的湯昭來說,這是一個小小的趣味回憶,而對張緒來說,卻對湯昭留下了陰影,至今念念不忘。
所以他一進來就認得湯昭,湯昭卻是見到他驚慌失措的樣子,勾起了回憶才認出了他。
現在的湯昭,自然不會如何記恨當初,見到反而有點感慨和驚喜。畢竟這是回鄉之後見到的又一個故人。
也算對故鄉遇故知的一個小注腳吧。
湯昭收起了,打算回頭再看,隻捏起房契,多少有點開心。
“房子回來了,很好,咱們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