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兩……”
湯昭如遭雷擊。
塵封在深處的記憶,猛然襲擊了他。
想當年,他的第一戰就是和來自罔兩山的幸先生,千辛萬苦大戰不說,還遭遇偷襲,險些淪為劍奴。就在那時,他見識到了幸先生隨身攜帶的罔兩碎片,手持離火劍死死支撐,靠著刑極發配才能脫身。
那場戰鬥和之後一係列遭遇令湯昭刻骨銘心,後來他又聽說罔兩山是天下罪惡的聚集地,人販子的老巢,劍奴的奴隸主大本營,心中已經認定那是天下最邪惡的地方。
他當時武功連入門都談不上,對江湖朝堂一無所知,卻已經跟司立玉約定,將來成為劍客要一起蕩平罔兩山。
這些年過去了,他成長了許多,學會了武功,成了劍客,見識了更多的善與惡,知道了天下天上的廣闊世界,與當初的境遇天壤之彆。要說他忘了罔兩山,他似乎是沒忘,但要是時刻記得當年的誓言,甚至將剿滅罔兩山列進自己的時間表,似乎也沒有。
說到底,他擺脫了劍奴的切身苦楚,也好久沒見過人販子和被販賣的兒童,漸漸沒那麼感同身受了,便不再迫切想要做點什麼了。
想到這裡,他心中升起幾分愧疚。
那些被販賣的孩子、那些日夜受苦的劍奴,並不因為他看不見、想不起,就不存在。可能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知道有一個小孩子信誓旦旦的立誓也解救他們,又在幾年之內忘了他們。
但是,湯昭自己知道。
盯著那兩個字,湯昭再次記在了心裡,方重新拉回注意力,道:“罔兩……造成仙城隕落的是罔兩?”
罔兩這個怪物不是在罔兩山麼?那地方好像是外麵很難進去,裡麵也不大出來,應該是有所封鎖的,怎麼還跑到天上來和仙城對抗呢?
他轉念一想,這也合理。罔兩是很強大的怪物,怎麼會一直甘心安安分分躲在罔兩山不出來呢?焉知不是多年前的大戰之後傷了元氣,隻能躲起來?
或許一百多年前的一戰,是罔兩山的起源呢。
他繼續看那串文字,不知是不是摸黑寫的,又或者這女子不大擅長符字,這兩行字歪歪扭扭,且詞義跳躍,不甚連貫,恰好湯昭也不大通,看得分外頭疼,隻能跳著詞一個個的翻譯。
“罔兩之災……”
“求助……東君……”
“通陽下……”
“悔之晚矣!”
湯昭解讀著,前麵還是斷斷續續的,但有非常大的信息量,解讀到最後,隻剩下最後幾個字在不同的重複。
“悔恨!悔恨!”
“悔!悔!悔……”
似乎她在前麵已經留完了想要留下的信息,後麵隻是單純的發泄情緒,不停的刻畫著她一直到最後一刻的情感。
後悔、後悔、後悔……
無窮無儘的悔恨化作文字的留在棺材蓋上,字符仿佛火焰在跳動、燃燒,看得湯昭心情非常壓抑,最後偏開頭去,心想:你到底做了什麼事,這樣後悔?
難道是後悔沒有出力救仙城麼?
那也不至於如此後悔吧?
非人力可為的災難,後悔有什麼用?
總不能是仙城崩塌有你一份吧?
一側頭之間,他看到被摳破的棺材蓋上露出一絲反光。
什麼東西?
湯昭還是以罡氣覆蓋手指,試探著伸了進去,果然摸到一物,輕輕一勾,勾了出來。
那是一顆龍眼大小的珠子,本來暗澹無光,似乎是有蠟封一樣的封層,但湯昭用罡氣拿著,不知怎的,上麵的表層自己撲簌簌往下落,露出裡麵珍珠大小一顆石頭。
那是一顆金紅色的石頭,湯昭從沒見過這麼耀眼的寶石,以至於剛直視就覺得眼前一黑,仿佛直視太陽,忙用罡氣把球裹住,結果還是太耀眼,透過罡氣兀自看見金色光球,仿佛在劇烈放光,忙將之塞進了罐子裡。
罐子遮住光彩,湯昭用手按住眼睛,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心中暗道:
好東西!
且彆說這麼耀眼,一看就不是凡物,就說這東西要被女子臨終前摳破棺材板小心翼翼的隱藏,就知道事關重大。她已經被棺材封死了很久了,說不定永遠不會被發現,兀自覺得不保險,還要再把這東西儘可能藏起來,可見這東西有多特殊。
可惜可能是時間過得太久,那層保護似乎已經腐朽了?居然被湯昭一摸,自動脫落露出光華來,不然這顆石頭未必這麼容易見到。
這麼慎重恐怕不僅僅是貴重,更是事關重大。
湯昭目光移回到她留下的信息上,在“求助東君”那行字上停了一停,若有所思。
“唉?你怎麼這麼慢,乾嘛呢?”
湯昭抬頭,正好看見白狐趴在棺材上麵,往裡張望。
棺材裡的光線很暗,因為白骨完整,甚至都沒有白磷鬼火,湯昭在也隻能看見湯昭的眼睛和大概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