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看到靜靜坐在女牢中一臉恬淡的雲語安,雲九安將手中的食盒遞了進去,“肚子裡還有孩子,先吃點吧,看你清瘦了不少。”
雲語安平靜如老尼,“不用了。當初我就應該聽你的,早該把這個孩子流掉。到了這裡反而失了機會。”
雲九安手一頓,“你怕我在飯菜裡下毒?”
雲語安沒有回答她,隻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前些日子,陳剛曾現身鄭府,說是錦安知道了是我放他去把她玷汙了,所以派陳剛來殺了我。可是後來有個瘋婦人來求,陳剛走了。走的時候,他說錦安變得愈發暴躁了,哪一日若是連他也受不了,就要那個瘋婦人把她的女兒接走。”
雲九安靜默了一會,才道“那個瘋婦人現在就在外麵,你要不要見她?”
“有什麼可見?她作的孽,全報應到了我們身上。我們替她承受罪孽,已經還了她的恩情。自今往後,此生此世,我們再不相乾。”
她說得清冷而絕情,其實當中有多少無法控訴的無奈和悲切,隻有她自己知道。
回到家後,雲九安向宋硯寧提起,正在燈下握著一卷書在看的宋硯寧笑道“一直以來你不就是希望看到這樣的結局麼?現在等到了,又怎麼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雲九安不樂意了,坐到他身邊,“誰說我多愁善感?當初許多加害我的人應該就是這樣的下場,我歡喜還不來及呢。”
“是麼?”宋硯寧好笑地放下書,目光有些妖邪,“你說來給我聽聽,當初究竟有哪些人加害過你,你一一給我道來,你相公一起幫你把他們都做了,絕不留一個活口。”
雲九安頓時反應過來,這廝又在套她的話。
她忙顧左右而言他,打了個哈哈,“沒想到被蘇皇後救了的太子躺臥病榻多年,一覺醒來,居然還是當年的模樣,英俊瀟灑又有魄力。回了太子府後,不少大臣千金又盯上了他,把個齊王給冷淡了,京城中最近可真熱鬨。”
“這個熱鬨你想湊麼?”他說話有些危險。
雲九安忙討好道“絕對不想。我隻喜歡你,還喜歡遊山玩水,還有那個蒺藜山的猴兒酒,我可是饞了好久。”
宋硯寧哼了聲,又拿起書卷,“嬉皮笑臉,油嘴滑舌,非奸即盜。”
雲九安指天為誓,“真沒有。你信我。”
宋硯寧瞟她,“你準備把那個秘密藏在心裡爛掉是吧?”
雲九安又裝傻,“什麼秘密?我還有大人您不知道的秘密麼?怎麼可能?”
宋硯寧忽然悠悠道“前幾晚,我一直在做一個夢。夢境中,我看到你躺在一張全白的床榻上,一動不動。身上插了很多管子狀的東西,裡麵還有水一樣的東西流到你的身體裡。我聽他們說那是醫院。那裡有的叫醫生,有的叫護士,我還看到有個人坐在你的床前,一直在叫你雲西月……”
雲九安像見了鬼一般驚得差點跳了起來,瞪著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宋硯寧睨著她,似笑非笑道“我這個夢,做得可有趣?”
兩個月後,待京中大定,天高雲淡之季,依然是杜成趕著馬車,杜虎在車轅上與他相伴。
馬車內,雲九安稀奇地看著車外的草原風光,隻覺天特彆藍,草特彆綠。還有羊群像一大團一大團的白雲般在草地上滾來滾去,伴隨著馬嘶牛叫,真的是心曠神怡,美不勝收。
“知道柯克族的族長為什麼叫羅永生?”
宋硯寧見她眉飛色舞,輕輕咳了幾聲,忍不住逗她。
雲九安回頭,“莫不是他想長生不老?”
“那你知道為什麼他們的那座山叫菩提山?”
“難道那座山裡有菩薩?”
“那你知道為什麼他們的廟叫神廟?”
“廟裡住著神仙?”
車外的杜成和杜虎相視而笑。
宋硯寧歎氣,“你是不是太敷衍了些?連我們要去的地方究竟有什麼神妙都不研究一下,就慫恿我前去。如果那裡沒有辦法幫我斬斷雙生子的感應,豈不是白忙乎一場?”
說完,又是一連串的咳嗽。
雲九安變了臉,忙放下簾子,為他小心拍背,“其實我心裡焦慮得很。出來的時候,紅袖明明把明生聰照顧得無微不至,生恐他出了什麼意外,可是他還是動不動就染了風寒。照此下去,你都要成病殃子了。哪裡真有心思遊山玩水……不過秦疏說羅永生能幫你,就一定能幫你。若不出來,萬一那個明生聰有個三長兩短,我豈不要守寡?”
宋硯寧微微一笑,把她抱到懷裡,“放心吧,你相公死不了。那個羅永生雖然脾氣很怪,聽說沒人能求得他上菩提山,更沒人能打開過他們族裡最神聖的神廟,但是有你相公出馬,哪有不成功的道理?”
兩天後,他們終於到了菩提山。馬車在一座貌似中土的莊子前停下。
當幾人敲了半天門,厚重的木門終於被人從裡麵拉開。
一個老蒼頭啞著聲音不耐煩道“我們族長已經有客人了,這個月你們都彆再來了。”
而在門開處,但見不遠處鬱鬱蔥蔥的葡萄架下,有兩個人在喝酒。
一個是著一身淡青質地奇特袍子的二八少女,眉目嬌豔如牡丹花。
一個是身形挺拔的年輕人,一身天青色華貴精致的袍子,袍子上雲影繚繞,袖口外襟繡有蓮瓣紋,隱約相連成一枝怒然綻放的蓮花。這般裝扮和他清絕的容顏相襯,愈發風姿卓絕。
兩人本在把酒言歡,侃侃而談,發現門口來了人,齊齊向他們看來。
在看清他們的模樣後,年輕人長身而起。
“沒想到你們也來了。我剛好有事向族長請教,倒是遇巧。不過我順帶已經向族長打聽過,神廟裡真有斬斷雙生子感應之物。你們沒有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