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今日要去的是荊縣,距離崇州府城不算太遠,馬車趕路兩個時辰便到,
在荊縣縣衙門前下車時,小蘿卜頭們的走路姿勢多少有點奇怪,
祈善淵輕輕拍拍一隻腳搭在馬車車壁上睡得香甜的薑安,“安安,我們到了…安安!”
霍長明湊上前,對他說道,“哎呀,你這招不行!”
他的手摸上團子腰間掛著的小荷包,聲音很輕、還有幾分狗狗祟祟的模樣,
“安安妹妹,借點我銀子好不好呀~”
“不好!”
“哎呦!”
霍長明捂上腦門,笑得憨氣,驕傲的炫耀,“看,醒了吧!”
迷迷瞪瞪坐起來的團子打個哈欠,歪頭疑惑看向霍長明,“咦,哥哥乾嘛抱著腦袋?”
李星桑、祈善淵……
霍長明撒開手,腦門有點紅,沒啥大事,他不在意搖搖頭,隨口胡謅,“啊,不小心撞的~”
“到荊縣了,我們快下去吧!”
薑安從馬車上被釀釀抱下來,手中還攥著暖手的湯婆子,
小學子們與來時的興奮期盼不同,沉默的站在馬車邊上,兩側的黑甲兵將他們與流民隔絕,
那些衣不蔽體的流民蜷縮在一起,所對他們虎視眈眈,卻畏懼這些士兵…
長長的馬車隊伍就停在流民最密集的縣衙前,
一陣冷風吹過,薑安與其中一名流民對視,
是饑餓的眼神,是那種饑餓到見人都如同看見食物的瘋狂…
她想,她突然有些慶幸,這些流民是在冬日來了這裡,饑餓的瘋狂被寒冷困住…
縣衙中,一身潦草的刺史聞守時從裡麵走出來,他與夫子相見,還不及寒暄,
招呼著縣衙的衙役往下搬東西,
學子們人雖小,卻乾勁十足,也不說話也不笑鬨,
一袋粗米,一個抬不動,那便兩個、三個人一起抬!
就連團子也扛著煮粥的大勺子嘿秋嘿秋往縣衙裡抗…
粥煮熟還需要些時間,衙役們將他們從煙霧繚繞的柴火堆裡趕了出來,
這些粗活自有他們來做,哪裡用這些娃娃們,
他們的手攥著的應該是筆杆子。
一群蘿卜頭就坐在縣衙的台階上,薑團子坐得靠裡,寒風都被霍長明他們擋住,
整個縣衙都讓黑甲兵圍了,薑安身後就是帶刀的正言和釀釀。
流民群中一聲突兀的哭聲打破縣衙門前的淒楚,那孩子哭得有氣無力,每一聲都讓人擔心下一瞬還能不能哭出聲來,
最先站起來的是霍長明,他攥著布袋裡他娘給準備的乾糧走向流民,小少爺用袖子狠狠擦了把眼睛,
他才不哭,他爹是大將軍,他將來也要做大將軍,大將軍才不會哭鼻子!
緊接著站起來的是李星桑還有其他一眾學子,他們紛紛將父母親給的乾糧拿出來,分發給縣衙門前的流民,
在黑甲兵的威懾下,沒有發生爭搶,隻有吞咽的聲音和磕頭感謝的聲音。
聽著這些嘈雜的聲音,祈善淵的手藏在袖子裡握成拳,人卻安安靜靜坐在薑安身邊,
突然一隻小手拍上他的胳膊,猝不及防的他對上安安明亮的圓眼,這雙眼睛與祈善淵而言似乎有某種安撫心緒的魔力,
團子解下腰間的奶瓶塞到他手上,“哭的那麼傷心,是餓了吧…”
“她太小了,吃不了乾糧,這是羊奶,”
“記得把奶瓶還給安安呀!”
薑安捧著小臉,催促他,“快去吧,快去吧。”
祈善淵低聲應著,輕輕道謝,
謝謝,為我,也為那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