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老朱從前是什麼出身?
他就一個和尚,還是個到處化緣的臭要飯的。
他們這些世家貴族,自認幾百年的清流門第,學富五車,心裡哪能對個臭要飯的服氣。
“可是……可是讀書人應該以匡複天下為己任。”陳寶船有些不解“怎能成日想著如何欺負百姓呢?”
他看著那些衣不蔽體的百姓,每次都會不忍心地落淚,浙東那幫文人,心咋就那麼硬呢?
顧晨歎道“你說的那些話,不過是說來哄彆人的,十年寒窗苦讀,辛苦千裡做官怎能不為點兒好處?”
“我問你,你為什麼要讀書做官兒?”
有些話騙騙自己還行,騙兄弟那就有些不地道了。
“顧兄是自己人,我不好說謊,我讀書科舉確實是為了出人頭地,我隻是以為那些世家清流,應該會比咱們這些人,想法要更清貴些。”
陳寶船自然是為了前途,為了家人過好日子,為了榮譽,總之就不是什麼偉大的理由。
“我以為彆人同我不一樣,卻原來大家都一樣。”
認清這個事實,陳寶船還覺得有小點兒難過。
“還是不一樣的。”顧晨低聲道“千裡做官求出人頭地也好,求財也好,這都是人之常情。”
“隻要不丟棄自己的良心,不和那些人一塊兒去欺負百姓,那咱們就能對得起身上的官服。”
不貪不占,是顧晨的底線,不欺負百姓是他的良知。
蘇伯衡和他兩個兒子被賜死那日,是顧晨和詹徽同去送的毒酒,這酒喝下去便覺腹痛難忍、肝腸寸斷。
三人捂著肚子打了小半時辰滾,嘴裡不停地求他們給個痛快。
才吐出了最後一口黑血,眼睛瞪得大大地咽了氣兒。
最後還是朱標心軟,給老朱求了大半天的情,老朱才答應把人屍體送還家人,允許其家人為他安葬。
給蘇家剩餘人感激的,對著東宮方向連連磕頭喊太子殿下仁慈。
老朱“……”
若不是念你們是名人之後,你們全家一個也彆想跑。
詹徽今日也難得沒與顧晨鬥嘴,深深歎息一聲便離去了。
顧晨看著哭聲震天的蘇家人,倒是也沒有同情心,未曾禍及族人,老朱已經很收斂了。
洪武二十一年的初雪,在十一月初八這天降臨應天。
天寒地凍、北風呼嘯,各部的裡的炭火燒得足足的,一點兒也冷不到這些國之棟梁。
可被打為巡城禦史的解縉,卻要冒著嚴寒與頭兒出門巡視。
他在同僚的催促聲中,滿是不情願地離開溫暖的地方,然後跟著他們一塊兒出門巡察。
“嶽大人,今兒這麼冷,就不能不去了嗎?”
解縉看著前頭一踩一個坑的雪地,滿臉都寫滿了不願意,而且他先生剛死,他還想請假難過幾日。
可他爹不答應,並且不許他為罪臣表達哀思。
“這麼大雪,街上估計都沒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