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有一個秀才免兩口徭役,朝廷征徭役的時候給秀才免了徭役,卻不會減少應征徭役的數量。”
“那這戶人家就很有可能,會被多征一個徭役。”
“家裡沒了乾重活的男丁,若是婦孺幼子打理不了那麼多地,就會賣地,沒了地他們日子就不好過。”
“過不下去指不定就會賣兒賣女,到時候又得多出多少可憐人,多出多少永世不能翻身的賤籍?”
“何況有些地方還免秀才之家四口、五口的徭役,有些地方官還直接允許有功名的免稅。”
“有功名的徭役免得越多,那就說明有普通人家的孩子多補了進去,說明又有家庭因為服徭役破產了。”
“有功名之家賦稅免得越多,就說明老百姓需要上繳的賦稅越多,老百姓的負擔就越重。”
不管免多少徭役、免多少賦稅,朝廷收的賦稅都不能少,小農的負擔隻會越來越重的。
小農的負擔越來越重,社會矛盾就會越來越明顯。
到了那個時候,農民起義又起,四處硝煙彌漫屍橫遍野,近三百年的王朝不過又是一個輪回罷了。
顧淮聽了這些之後久久無言,半晌才認真地道。
“老二啊,你是個好官兒,你還是個聰明的官兒。”
隻不過不是個好同僚,和他做同僚的人還怪可憐的。
被坑得連爹都不認識。
顧晨看著大哥沒什麼變化的臉,知道這些年他們在應天府日子好過,他心裡全然都是滿足。
“大哥,隻要你們幸福快樂,我這輩子就值得。”
他其實更佩服陳瑛,隻有連家人安危也不在意的人,才能真正辦成大事,而他永遠都不行。
顧淮看著弟弟比自己還多的白發,忍不住微微紅了眼眶。
“老二,彆太累,如今的日子哥已經很滿意了,哥也想你幸福快樂,不想你像如今這般……”
他啥沒用,什麼也幫不了自家弟弟,還要靠著弟弟吃喝拉撒住,他這個當哥的也是愧疚。
“累倒不累。”顧晨摸了摸自己腦袋,笑嗬嗬地道“就是操心太多,總想著讓窮苦的過得好一點兒,再好那麼一點兒~”
聞著鼻間安心神的檀香,顧晨不由地吟起了詩。
“夫是田中郎,妾是田中女,當年嫁得君,為君秉機杼,筋力日已疲,不息窗下機,如何織紈素,自己藍縷衣,官家榜村路,更索栽桑樹。”
“丈夫是種地的農夫,我白日在地裡勞作晚上還要織布,累得渾身沒有力氣了還要繼續堅持織布。”
“可為什麼我織出來的是絲絹,而我自己穿的卻是破爛衣裳?”
顧晨說著說著漸漸來了瞌睡,眼睛雖已經閉上。
可嘴裡還是念念有詞“為什麼農家沒有閒田,可農民腹卻猶饑餓呢?糧食都進了誰的肚子裡?”
“他們想趴在底層人身上吸血,還要高高在上地看不起他們,覺得他們的苦難是應該的。”
“好,他們還想永遠壓在百姓身上,還想什麼都不付出地讓百姓給他們吸血,我偏不讓。”
“我就是不能做到讓他們服徭役,我也要他們狠狠出血,彆想白白吸……吸百姓的血……呼~”
隨著震天的呼嚕聲傳來,顧淮趕緊替弟弟蓋上了被子,望著他疲憊的麵容,他多少有些心疼。
“傻孩子,事情乾都乾了,乾嘛要有負罪心呢?”
“在朝中為官的誰不是八百個心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道德感太強,難受的是你自己啊……”
顧晨自然沒聽見大哥的話,他夢見老朱變成了隻會跑的大鹵肘子,而他拿著筷子跟在後頭追啊追,追得岔氣了也沒追到這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