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安之問,“這裡的名簿冊、賬簿可在?”
“都在。”李嬤嬤從袖中取出一把係紅繩的鑰匙,繞到桌後打開個小抽屜拿出兩本簿子來恭敬遞上去。穆安之翻閱一遍,到廚房與孩子們住的屋子裡看了看,雖都寒儉,收拾的卻很乾淨。叮囑李嬤嬤幾句便到下一個舉子倉去了。
晚上回家,小易還有些擔心想著要不要宣太醫給殿下診一診,李玉華看他那擔憂勁兒,好笑道,“吃兩碗糙米飯還要看大夫?我小時候吃的我了,你看我現在多結實。去吧去吧,你家殿下又不是瓷器做的,哪至於。”
把小易打發下去,李玉華說,“我還以為跟咱們到天祈寺舍米似的,做個樣子哪。”
穆安之搭在腰帶上的手微微一滯,“人這一輩子能多長,不過幾十年,不能總是做個樣子就過。”解下腰帶,穆安之覺著輕鬆不少。
倆人都一身寬袍,一人倚著羅漢榻一邊兒的隱囊喝茶休息,李玉華喝了半盞茶方問,“你看出沒?”
“什麼?”
“真沒看出來?”
穆安之唇角逸出一絲冷意,“明天再往嬰兒院看看。”
自嬰兒院回來,就是重陽節了。二人進宮獻禮過節,因立儲之期將近,這次宮中重陽節並未大辦,不過皇家宗室聚在一起吃了頓熱熱鬨鬨的重陽酒。
接下來便是立儲大典,穆安之把事情交待給杜長史,杜長史道,“那天正好是立儲大典。”
“立儲大典跟你有關麼?”穆安之問。
杜長史一想,還真沒關係,他官職低微,以他的官階,都不夠進宮給太子送賀禮的。穆安之心說,看這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樣兒,也不知能不能信任。
杜長史問,“殿下要怎麼查?”
穆安之交給杜長史一本冊簿,“按人頭點人數,查看廚房米麵,可有不妥。慈幼局規定晚上亥初睡覺,你亥初守在門外,亥正進去突查。”
杜長史消息還挺靈通,“聽說殿下接管了慈恩會的事,按理城中安濟坊、惠民藥局、慈幼局、舉子倉、嬰兒局、漏澤園,都歸殿下管轄,隻用查這一個慈幼局麼?”
“安濟坊、惠民藥局都是藥堂,這個暫時擱一擱。慈幼局的問題最大,所以慈幼局歸你,舉子倉、嬰兒局那裡,一個給華長史,一個給陳審理。暫時先不要告訴他們,行動那日再與他二人講,你們帶足人手,認真查驗,切不可走漏消息。”
杜長史立刻應下。
穆安之把另外兩本名冊給杜長史,一本是舉子倉的名簿,另一本是嬰兒局的名薄。
立儲之日。
原本穆安之還盼著老天爺給太子添點堵,結果,前一晚月朗星稀,第二天清晨起床,天邊尚有啟明星明亮閃爍,看得出應是個好天氣。
待穆安之李玉華用過早膳,天邊晨霞之後已有金光隱現,?李玉華從窗口收回逃眺的視線,遺憾地說,“真是個好天氣。”
穆安之戴金冠束玉帶,李玉華一身皇子妃的衣袍裝束,與穆安之同登王駕,同往皇城而去。
路上遇到無數趕往皇城的華美車駕,宗室、重臣、將領、僧道,如同一脈脈細流彙聚成權勢江海,往那巍巍皇城而去。
今日宮門守衛增加一倍不止,騙過進宮腰牌,李玉華穆安之依舊是先行前往慈恩宮給藍太後請安,之後,李玉華二皇子妃便暫留慈恩宮,穆安之則到昭德殿與二皇子一道站班。
李玉華先是聽到隱隱樂聲,樂聲越來越近,便見周紹進來回稟,“太子妃娘娘拜見太後娘娘。”
藍太後亦是一身鳳袍,頭戴九尾鳳冠,尊貴肅穆的說一句,“宣。”
太子妃身著明黃色鳳袍,在李玉華看來,跟藍太後那一身無甚差彆,不過,她跟孫嬤嬤學過,藍太後與陸皇後的鳳袍都是九尾鳳凰,太子妃按規製是繡有八尾鳳凰,皇子妃親王妃都是七尾,郡王妃再次一等,及至其他宗室誥命,是不能著鳳鳥服飾的,那叫逾製。
太子妃向藍太後行大禮,藍太後頜首,嘉許幾句。太子妃並不久留,拜彆慈恩宮後由女官引領至鳳儀宮,向陸皇後行禮。禮畢,太子妃回東宮升座,諸王妃、公主、郡主、宗室女眷、外命婦前去行大禮拜見儲妃。
宗室女眷中以鳳陽長公主為首,皇子妃之中便以二皇子妃為首,因隻有兩位皇子妃,便有些宗室女眷補於其後,能中和一下女眷隊列。
李玉華站的靠前,抬頭看向居寶座正中的太子妃,太子妃居高臨下望去,諸人皆凝神秉息,唯李玉華抬頭相望,太子妃淡淡的眼神投來,李玉華笑了笑,低下頭去。
聽著女官唱和行禮的聲音,李玉華隨諸人一起向太子妃行三拜大禮,額前鳳鳥所銜垂珠輕落在深色的金磚地麵,一拜、二拜、三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