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長史臨回家前特意求見穆安之,穆安之剛換了家常棉袍,聽回稟說華長史求見,穆安之尋思著約摸是有什麼事,還是在內書房召見了華長史。
華長史穿著今冬千針坊新裁的皮袍,身上披一青狐裘,較之先時的閒雅書生氣添了幾分富貴氣。華長史道,“剛剛老臣聽到梅典簿說娘娘明天要去莊子裡,如今衙門不忙,殿下不妨與娘娘一起去。”
“衙門不忙也有些事務要理的。”穆安之道。
華長史仙風道骨的一笑,“這些不要緊的瑣事就交給臣與杜長史吧。殿下,自大婚以來,娘娘操勞府中庶務,如今娘娘要出城,殿下怎能不陪伴呢。這不忙的時候,殿下多陪著娘娘散散心,聽聽曲子也是好的。”
“這是為何?”穆安之一向勤奮,他自入學讀書起,每天五更即起,便是節下放假,他晚上都會苦讀到深夜,從無一日歇息。所以,這習慣延伸到當差,為人當真勤勉非常。
“殿下,有句話說,張弛有度。還有句話說,外鬆內緊。這其實是一個道理。”華長史欠身,“殿下,老臣告退。”
穆安之還沒尋思出是什麼意思哪,華長史翩翩離去,遠望那青狐裘披這雲山霧罩的老家夥身上,越發似條老狐狸了。
穆安之尋思一回,仍未解其意,他就回屋找李玉華說話去了。李玉華明天去莊子的事,他還不知道,怎麼華長史就曉得了。
“剛想跟你說,華長史就來了。”李玉華道,“我想明年開春建個織布作坊,原想著城裡近,把作坊建城裡。一打聽城中房價,把我嚇一跳,就是租宅子也不便宜。既如此,不如把作坊放到城外,咱們莊子就在郊外,莊子上也有宅子,我想明兒去瞧瞧,要是便宜,就用莊子上的宅院做作坊,也省得建作坊的錢了。”李玉華把自己的盤算與穆安之商量。
穆安之端茶來吃,“到時你彆親自插手,讓下人去經營,省得惹來閒話。”
“放心,這個一準兒沒閒話,不是我一人的生意,我拉皇祖母入股。”
穆安之險沒嗆著,“你不是要皇祖母出銀子吧?”
“當然得出銀子了,不然叫什麼合股。”李玉華說,“你當我坑皇祖母哪,我是想皇祖母一向疼咱們,才拉皇祖母入股。我同你說,你出去打聽打聽現在我們木香布的行情,等閒人都排不上隊,有錢都買不到一等木香布。就是一直囿於規模不足,所以有價無市,這回正好在帝都建座大作坊。”
“什麼時候去莊子上?”
“這兩天天氣都很好,明兒個就去。”
穆安之想著的確刑部近來不忙,李玉華要出城,不好讓她一人獨去。雖然少不得侍女侍衛相隨,那些都是下人,怎麼一樣呢。穆安之道,“我同你一道去。”
“你不是要當差麼。”
“彆的衙門都是過年忙,刑部是秋前忙,年下反而空。”
穆安之一起去,李玉華自然高興。李玉華又說起帝都屋舍貴的事,穆安之道,“帝都人多,屋舍有限,自然就貴了。朝廷建公房,就是為了低價租給官員居住。華長史現在還住著朝廷的公房哪。”
“華長史都買不起房?”
“刑部程侍郎都是租的宅子。”
“我說我嫁妝裡怎麼一處陪嫁的宅院都沒有,原來是帝都宅子太貴的緣故。”
“略有些模樣能入眼的小宅子都要大幾千銀子的,等閒嫁女要是能陪嫁房舍,必是大戶無疑。”穆安之道,“你那娘家就是個麵子情,哪裡會給你陪嫁宅院。”
穆安之一向聰明,這大冬天的出城看莊子,必然是府裡銀錢不湊手了。穆安之問,“是不是銀子不夠使了?”
“眼下是夠的,宮裡的年禮我都提前置好了,年節宮裡還有賞賜,撐到明年正月沒問題,領了春俸夏天莊子上便有了收成。短時間內不成問題,我慮的是以後,隨著咱們交際越多,花銷自然越大,指著種地沒幾兩銀子。來錢還是經商快,我早也想著開個織布作坊,咱們手頭也這寬鬆。”李玉華跟穆安之算著府中花銷,“咱們府裡都這樣,我看二哥二嫂他們那裡也鬆快不了。”
穆安之道,“二哥在工部,工部都是肥差,我聽說二哥府上管事出去支了個磚石營建的攤子,你說二哥精不精?”
李玉華嘖嘖道,“瞧著二皇子不大愛說話的模樣,倒是一肚子撈錢的心眼兒。”
“二哥早就那樣,他什麼都心裡有數。”
“我看他可不聰明。哪裡有這樣的,他管工部,他就弄個磚石營建的鋪子,誰不一眼看出他這是要撈錢啊。”李玉華撇嘴不屑,“真是鼠目寸光,名聲不比錢值錢。二殿下往磚石營建上弄錢,他現在想的是一則可為工部節省二則他鋪子裡可得利潤,走著瞧著,想從他這裡得利益的多的是,倘哪天有人往磚石上做手腳,不出事則已,出必大事。你可彆在刑部撈錢,一分也彆撈,咱們有的是光明正大掙錢的路子,斷不能壞了名聲。”
穆安之聽著李玉華的叮嚀,不禁笑了,“你看我手下這幾個人,哪個是會收銀子的。鄭郎中有名的鐵麵郎中,華長史清雅的跟仙鶴似的,杜長史家裡不差錢。”
“這樣才好。”
穆安之打趣,“你這時常做生意的,倒是不慕財。”
“沒錢過不了日子,可什麼都把錢擱第一位,成不了大事。是我要用錢,又不要錢用我。”李玉華一套套的說起生意經,穆安之看她那得意模樣,情不自禁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