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璽記石頭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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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孫嬤嬤的話說,?雲章郡主是個極溫柔嫻雅的性情,先魯王、魯王妃膝下隻此一女,早年魯王一家一直在魯地生活,?待雲章郡主下嫁王家,?魯王一家就搬到帝都生活,?隻是魯王夫婦沒幾年便過逝了,這一二年,雲章郡主也總是斷斷續續的病,太後娘娘很牽掛她。
李玉華又打聽了一回朱家,?才知道朱家亦是帝都名門,?如今雲章郡馬朱桓的祖父便是大名鼎鼎的一代名臣朱正,諡文成公。文成公輔佐兩代帝王,?在今上為皇子時便是教今上史學的先生,?師生情分深厚,?朱正官居兩代帝王首輔之位,?他的長子朱肅今居工部尚書之位,深得穆宣帝重用。
可以說,即便在豪門顯宦遍地的帝都城,朱家亦可稱一聲名門。
李玉華心中有數,提前與二皇子妃約好,第二日早膳後先送穆安之去刑部當差,待天光大亮便到二皇子府與二皇了妃彙合,?帶上藍太後賜的賞賜,?兩人一道往朱家去探望雲章郡主。
朱家門房已在門外久侯,?見到皇子妃車駕浩蕩而來,?門房諸管事遠遠出門相迎,另有小廝往裡傳話,?朱家老太太攜朱家諸女眷出迎。二皇子妃的車駕在前,她扶著宮人的手下了七寶車,往回看李玉華也帶著孫嬤嬤等人向她行來。二皇子妃每次見李玉華走路就覺有趣,李玉華規矩其實不錯,就是走路總有些風風火火的氣勢,瞧著便知性情爽俐。
二皇子妃令朱氏女眷不必多禮,挽著李玉華的手,對朱家人道,“皇祖母頗是牽掛雲章表姐的身體,因她老人家出宮不便,令我們過來代為探望。我昨日已打發人過來說過,萬不可大作排場,如何還這般驚動府上?”
李玉華心下暗覺有趣,二皇子妃性子柔和平順,李玉華頗與她談的來,隻是二皇子妃約摸是家族顯赫,且藍家又是太後母族,更兼藍國公為人雖不甚精明卻也謙慎有禮,故帝都豪門對藍公府也多有禮讓。二皇子妃出生時藍太後已居後位,待穆宣帝登基,藍太後居慈恩宮,可想而知二皇子妃是在什麼樣無憂無慮的環境中長大,才能說出這樣天真的話來。
她們代太後過來探望雲章郡主,不提前知會朱家便罷了,既是提前知會,朱家焉敢不闔家相迎。
果然,朱老太太扶著兒媳孫媳的手顫巍巍起身,恭敬答道,“不敢虛做排場,兩位娘娘代太後娘娘下降,我等不敢不恭敬相迎。外頭風涼,兩位娘娘裡麵請。”
二皇子妃與李玉華換了暖轎,一起進了朱府,待到二門,兩人並未去朱老太太在宅院休息,而是直接去了雲章郡主的院落。
雲章郡主身份不同,這是處小三進的院子,如今冬日無甚景致可賞,陽光下青磚灰瓦泥鰍脊瞧著也透出格外不同的端正齊整。李玉華隨意瞥見眼院中侍立的丫環婆子,見都是一色的棉襖棉襖,如今皆垂手侍立一畔。
待至內院兒,剛要進屋,已聽到屋內隱隱傳來的咳嗽聲。二皇子妃快走幾步,提裙邁過門檻,裡屋侍女急急打起蜀錦織就的長簾,二皇子妃一見到倚著床闈病骨支離容顏憔悴的雲章郡主,心頭一酸,眼眶一紅,險落下淚來。
並非二皇子妃與雲章郡主有什麼深厚交情,雲章郡主年長幾歲,二皇子妃年輕,卻也記得以往數次在慈恩宮見過這位嫻雅清秀的郡主娘娘,近來雲章郡主身子不適,鮮少進宮,卻也沒料到人就病到這般地步。
二皇子妃一時情難自禁,李玉華笑著勸二皇子妃,“我看雲章表姐就是有些消瘦,神采還在,二嫂不必太過擔憂。”視線隨意的瞥過雲章郡主室內的清一色的紫檀桌椅床榻,臨窗玉鏡妝台,多寶閣中古物玩器亦隨處可見。
李玉華拉著二皇子妃坐在雲章郡主床前鋪著狐皮褥墊的太師椅中,先與朱老太太等人道,“老夫人與諸位太太奶奶先退下吧,我和二嫂同表姐說幾句私房話。”
朱老太太便帶著家下人等退至外院等侯,李玉華細細勸著雲章郡主,“皇祖母一直記掛表姐的身子,這回著左院判過來給表姐診治,表姐隻管寬心,左院判的醫道是極好的。”
雲章郡主微微氣喘道,“有勞皇祖母想著我,我這病也是愁人……一時敗壞也罷了,偏偏總是這樣,好不好,壞不壞的瑣碎。”
侍女捧來茶水,雲章郡主輕聲道,“我近來一直臥病,兩位妹妹大婚,我也沒能親去,嘗嘗我這裡的茶,早先皇祖母賜下的,我如今飲不得茶,一直存著。”
兩人都接了茶水,先請左院判近前給雲章郡主診治,待左院判出去開方,二人陪著雲章郡主說些話。二皇子妃性情溫柔,寬慰人給李玉華拿手,細細的說了許多令雲章郡主寬心的話。
雲章郡主病著,一直說話倒叫她費神。
李玉華道,“聽說小侄女也六歲了,怎麼不見?”
雲章郡主用帕子掩著唇輕輕嗽著,一時說不出話,邊兒上羅裙侍女代為回稟,“郡主身子不透,大姑娘一直跟在老太太身邊。”
“把你家大姑娘叫過來,我看看她。”李玉華笑著同雲章郡主道,“皇祖母也記掛孩子。”
雲章郡主長歎,“倘不是為了囡囡,我即便登時閉了眼,也沒什麼不放心的了。”
“表姐萬不能說這樣的喪氣話,人爭一口氣,你自己個兒的閨女,你不撐著這口氣,就算我們都疼這孩子,到底都不是她的親娘。”
“是啊。”
一時,隻見兩個嬤嬤兩個丫環隨著個五六歲模樣梳著兩個揪揪的女孩子過來,這孩子生的清秀端正,乖巧可人,兩隻小手疊著給二皇子妃、李玉華見禮。
李玉華、二皇子妃都給了豐厚的見麵禮,二皇子妃親昵的把孩子攬在懷裡,拿點心給她吃,李玉華也很喜歡孩子,逗著她開口說話,問她平日裡都做些什麼。
雲章郡主雖依舊病容難掩,疲憊的眼眸中卻漸漸泛起不一樣的光彩。
李玉華二皇子妃都不多擾雲章郡主養病,說一會兒話,就帶著孩子去了朱老太太屋裡說話。妯娌二人問了問朱老太太的身體安康,必竟是朱文成公的遺孀,也是正一品的誥命夫人,又見了見朱家的幾個孩子。
女孩子賞了些小首飾,一人一對金釵,男孩子則是筆墨之物,當然每人也都誇了幾句。尤其有兩個孩子,格外出眾,一個囡囡個頭相仿的小姑娘,生的肌膚如雪,眉目若畫,小小年紀已看得出是個美人坯子。另一個年紀相仿的少年,容貌較這上姑娘有七八分像,也是天生的一幅好相貌。
更難得李玉華問起年紀姓名平日讀書習字,兩人皆對答清楚,不怯不卑,頗有大家風範。李玉華指著兩人問,“這兩個孩子很好,是你們哪房的?”
朱老太太恭敬答道,“郡主賢良,有了囡囡後親自為阿桓選了雲氏在身邊服侍,。”
李玉華垂眸遮住眼中的一抹異色,和和氣氣的問,“雲氏在哪兒?”
“她身份低微,無娘娘們宣召不敢近前。”
李玉華道,“難得養下這樣好的孩子,讓她過來,我見見她。”
雲氏不愧是這一對龍鳳胎兄妹的生母,這對兄妹的相貌大半多像母親,雲氏肚皮隆起,顯然已身懷六甲,李玉華不令她行禮,賜座後愈發和善,“你身子笨重,坐下說說話吧。”
雲氏柔柔弱弱的坐了小半個屁股,李玉華閒談似的問及她出身來曆。
這一問才曉得雲氏還是朱老太太的遠親,少時就投奔來的。李玉華瞥一眼她鬢間獨有的一枝玉色宮花,“這也太素淨了些,郡主正病著,你有身孕不好近前服侍,可這樣穿戴也不像話,不合規矩。平時該怎麼著就怎麼著吧。”
李玉華這話說的和氣,可聽話中意思卻有似乎有些不客氣,一時間朱家人也琢磨不透這位皇子妃是何意思,雲氏扶著腰肢緩緩起身,柔柔弱弱的應一聲,“是。”
李玉華對孫嬤嬤示意,“賞。”
孫嬤嬤拿了兩支銀簪賞了雲氏,二皇子妃沒賞,二皇子妃淡淡的瞥一眼明郎的窗外,“時辰也不早了,我們便不多擾,還得回宮向皇祖母複命。”
二皇子妃邀李玉華同乘,在車上就忍不住說,“那雲氏不過一妾氏,三弟妹你給她好大麵子。”
李玉華的身子隨著馬車廂微微晃動,她淡淡道,“我們給不給麵子也沒用,這雲氏一子一女傍身,如今又有身孕,可見是郡馬愛妾,就當看郡馬麵子上吧。”
“朱郡馬有什麼麵子,倘不是雲章表姐,他也做不了郡馬。雲章表姐病成這個樣子,他那愛妾倒還能大了肚子,可見也不是什麼體貼人。”二皇子妃說。
李玉華想到雲章郡主精致奢華的臥室,香幾上羊脂玉雕琢而成的雙耳香爐中嫋嫋燃起的沉水香,房屋院落無一不好,隻是郡主房中未見半點男人用物,可知郡主與郡馬的情分如何了。
李玉華心下微動,忽然有個主意,想著她們這樣提前知會朱家過去探病,到底不知平日裡雲章郡主的情形,倒不如另選個時日,私下過去探望,一則可寬慰雲章郡主之心,二則她們多過去,也能把雲章郡主的情形說給藍太後知曉。
這原是情理之舉,卻不料,竟由此引發一場滔天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