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璽記石頭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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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宣帝留太子在宣德宮偏殿說話。
昭德宮為早朝正宮,?穆宣帝的寢殿就在宣殿宮偏殿,?起居早朝極為方便。宮人內侍服侍著穆宣帝去了頭頂金冠身上龍袍,?穆宣帝對太子道,?“你也換了常服,身上舒坦。”金冠是用極細金絲編織而成,皇家為天下至尊,?冠服皆循古禮製作,?什麼貴重的都往上頭堆。尊貴是夠了,穿戴起來也極為累人。
太子笑應,令內侍到東宮取他的常服過來。
“何需如此囉嗦。”穆宣帝直接令內侍取來自己的冬衣,?與太子道,?“你與朕身量相仿,?隻是略瘦些,?穿我的衣裳是一樣的。”
父子同衣,亦是美談。
太子換的是一件銀色暗紋棉袍,?腰間勒一條黑帶,身量高挑,眉目俊秀,穆宣帝眼神中透出欣慰,?“倒有些文嘉少時模樣。”
陸侯,字文嘉。
太子笑,?“父皇說兒子像陸侯少時,倒是想像不出來。”
“他不似你性子好,因少時相貌過於俊秀,?一向不喜歡笑,時常板著個臉。以往帝都有人曾做詩說他,一笑百花豔,人家明明是讚他,卻是叫他惱了,還跟人家打了一架,被睿侯責罰。”穆宣帝有些懷念,“你未曾見過你的大舅舅,他那人,當真世間難得。”
“母後想到大舅舅總會哭,時間長,也就沒人敢提了。兒子聽人說陸侯像極了大舅舅,可聽父皇說,又覺不大似。或者是兵法戰陣的天分相似,性情不似。”
“你這話說的大致不錯。”
內侍呈上早膳,太子坐在穆宣帝身畔的位子,先為父親布菜,“父皇多說說大舅舅的事吧。武將少有睿字封侯,兒子雖未曾見過大舅舅,想來他定是個睿智人物。”
“文可安邦,武可定國,文武雙全,世間難再。”穆宣帝不吝讚美。
“陸侯較大舅舅如何?”
“兵略不分伯仲,風采略有欠缺。”穆宣帝笑睨太子,“往日有人說你多像舅家,你總是不悅。外甥像舅,其實你並不似陸國公,倒更似睿侯。睿侯風采,天下獨步,有何不悅?”
太子微赧然,“那也是兒子少時的事了,兒子總想更像父皇。”
“像朕好,像睿侯亦不錯,朕喜歡你們聰慧純孝,也喜歡你們玲瓏剔透……”穆宣帝似是還想說什麼,卻隻是張了張嘴,轉而為太子添了一筷子玉蘭片。
太子有些好奇,並沒有追問,而是捧起瓷碟接過玉蘭片慢慢吃著,“父皇說兒像大舅舅,表兄一直待兒冷淡,兒百思不能解。”
“這有什麼不能解的,文嘉一向桀驁,你大舅舅在世時,他們父子關係也尋常。你像睿侯,他對你冷淡多正常。”
太子一時叫他爹的話噎個不輕,笑,“兒還以為是哪裡不謹,得罪過文嘉表兄。”
穆宣帝一樂,“睿侯生前也常與朕報怨,說與文嘉簡直是他上輩子的冤家,朕還常給他父子二人調解。”
太子聽到這事,不禁也笑了起來。
至尊父子用過早膳,內侍總管方將宮門外信安郡主向楚世子狀告胡家側室,三殿下接下令狀的事回稟。穆宣帝手中茶盞在幾上一放,發出微微響動。
穆宣帝搖頭,“安之還是太浮躁。”
“三弟嫉惡如仇,這是他的好處。”太子重親捧起茶盞,為穆安之辯白一句。
穆宣帝接了茶,“你倒是喜歡他,以往他可沒少對你不敬。”
太子眉眼間泛起水晶般的笑意,“生氣時也生氣,可三弟有他的好處,他斷案公正,不畏艱險,不懼流言,這樣的人,朝中也沒幾個。僅這腔的孤勇,就令人敬佩。”
“隻盼他能明白你這番心意。”
“日久見人心,我們終歸是兄弟。”
穆宣帝眼眸閃過一絲柔軟,拍拍太子的肩,“你能這樣想,很好。南安侯府的案子,你盯著些。”
太子頜首,“兒謹記父皇吩咐。”
穆安之接過信安郡主這樁案子,陛見時穆宣帝也隻是問他一句,“你這手伸的倒長,從刑部伸到宗人府,怎麼,宗室的事你也要管一管?”
楚世子倒想為穆安之說句話,當時信安郡主那話委實厲害,三皇子妃被魘咒的事都拿出來講,三殿下隻要是個男人,當時就不能推托。結果,可能是楚世子上了年紀,穆安之反應迅捷,他已是道,“陛下願意讓臣管,臣就管一管,不願意,臣也樂得清淨。太平庵這灘爛泥,要早知道是這樣的泥淖,臣也不稀罕去抄。臣沒那麼高尚的情操,江山又不是臣的,是陛下的,是太子的,臣也沒那費力不討好的賤相。”
穆宣帝當時一盞茶就潑了過去,穆安之頭微微一側,避開兜頭一片水麵,水花落地濺為水漬。穆宣帝要潑誰茶,還是頭一回見有人敢躲,當下震怒連杯盞一起砸過去,這一下即快且狠,穆安之若被砸中,非皮開肉綻不可。
杯盞飛擲而來之時,他腰身驟然一折,幾滴茶水落在臉上,乒乓兩聲,杯盞落地,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