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曉得。”
待外頭侍女擺好席麵,李玉華與小九叔一起喝踐行酒。
倆人吃了一半的時候,穆安之回來的。
穆安之身上披風尚在,可見還沒回屋,他擺擺手,“小九叔坐。”同李玉華道,“我料著小九叔還沒走,你們繼續吃酒,我換身衣裳就過來。”
穆安之那一身斯文又飛揚的皇子氣派,小九叔每次見都有說不出的歡喜,笑道,“小華你先服侍殿下換衣裳,另換席新酒,殿下不像是吃過飯的。”
“嗯,小九叔你先坐會兒。”李玉華就拉著穆安之回房裡換衣裳了。穆安之出了屋還說,“讓侍女服侍我換也一樣,小九叔這一去得小半年,你們多在一處說說話。”
“都說半天了。”李玉華道,“我們一起長大的,打小就不缺話說。”握著三哥的手,眼神中不禁帶了絲擔憂,“杜長史沒事吧?”
“傷的不輕,好在無性命之憂。”穆安之柔聲道,“放心,沒人敢對我下手。”
“還是得小心。老話說,小心無大過。那些命都不要的,殺一個官跟殺倆官對他們可沒什麼不同。”李玉華說,“明兒個多帶侍衛。”
倆人說話間回了屋,穆安之洗漱手換了身輕便的家常紗衣,腰間係一條細細絛帶,減了些皇子矜貴,倒更似哪個讀書人家的公子。
“我不是打發人送飯去了,怎麼沒吃就回來了?”
“想回來跟你一起用。”
自打想跟玉華妹妹一輩子都在一處後,穆安之無師自通舌燦生花,說出的話簡直甜死人。李玉華心裡甜滋滋的,“真是傻,那還叫我們先吃,自己倒餓著。”
“怕你等我餓著。”
李玉華臉放他肩上,拍拍三哥的腰,“以後彆犯傻。你這一過夏天,更清瘦了。”
“夏天瘦些好,人顯得精神。”
倆人膩歪一會兒就去了飯廳,小九叔視線落在兩人挽著的手上,起身給二人見禮,穆安之道,“既是家宴,無需多禮。太客套就沒意思了。”
“是。”
自從白木香嫁了裴如玉,小九叔就特意請了個有見識的舉人老爺,下苦功學了些與官宦人家打交道的禮儀。後來聽說李玉華嫁了皇子,小九叔請了個進士學的皇家禮儀。
故而甭看小九叔就是尋常出身,他禮數十分周全,尤其那行止間的舉手投足,頗是規矩好看,半點沒有商賈的拘謹。
因玉華妹妹跟這位小九叔親近,穆安之冷眼觀察了些時日,也覺著小九叔是個能做事的人。起碼幫著玉華妹妹建織布坊就很儘心,有人求到他頭上,他也並不應承,不是那等不知深淺的人。
大家一並說笑吃酒,李玉華一個勁兒的給三哥布菜,“小凡回來說現在九門都在嚴查刺客,現在有沒有消息?”
“還沒。”
“小九叔,那你明早早些著人去城門排隊,現在搜撿嚴,出城肯定慢。”
“這無妨,我都安排妥了的。”
“出城時官票都要備好。”穆安之格外提點一句。
小九叔道,“殿下放心,都齊全的。”
李玉華就提起藍太後交待的事,穆安之笑,“這事不急,一會兒我單獨跟小九叔說。”
酒菜之後,穆安之請小九叔到書房說話。
穆安之先說的並不是北疆玉石的事,也沒說什麼送彆的話,當頭一句便是,“杜長史是我身邊近人,對他下手,無疑是在警告我。”
仿佛一道霹靂當空落下,小九叔震驚到不可置信,“殿下可是皇子,誰敢對您有不敬之心?”
“不敬之心多了,等閒無人動手倒是真的,要是真敢動手,就不會是警告了。”穆安之道,“這些話不要跟玉華說,不要讓她擔心。”
“是。”小九叔躬身應下。
“你在外,一定要事事低調謹慎。”
“殿下放心,我都明白。”杜長史那樣的身份都有人敢下手,小九叔這裡就更不會有人顧惜什麼了,所以,切不能有半點把柄被人抓到。
穆安之的指尖兒輕輕繞著腰間的流蘇佩,方說起北疆玉石之事,“這事小九叔你不要出麵打聽,帝都的北疆玉背靠的是陸家,陸侯在北疆經營多年,你平時散碎著進些玉料還罷了,去打聽北疆玉的貨源,會招來大禍。”
小九叔猛的一顫,額角不知不覺沁出一層細汗。天哪,這豈止是大禍,倘不是殿下提醒,他險自己個兒走棺材裡去。
陸家是什麼樣的門第權勢,闔帝都城,誰人不知。
小九叔到底不是穆安之這種皇室傾軋慣了的,他抖摟著袖子擦擦額角的細汗,連聲道,“多謝殿下提點。”
這小華,你這不是坑小九叔麼!
可是,這事是太後娘娘吩咐的啊!
未等小九叔想明白這其中關竅,穆安之再道,“這事你做不合適,你把這話帶給如玉,讓他平時留心北疆部族,尤其是那些掌握玉脈的大部族。”穆安之的聲音壓的很輕,小九叔都能感覺到穆安之帶些涼意的呼吸,“此話,出得我口,入得你耳。若有旁人口中說出來,我是半個字都不認的。”
“殿下放心,殿下既是讓我帶信,我便隻做信使。倘從我口中告訴第二人,任憑殿下處置。”
“玉華問你也不說?”穆安之這話說的刁鑽。
小九叔反應亦快,“我就讓她來問殿下,至親不過夫妻。”
穆安之一笑,拍拍小九叔的肩,語氣緩和下來,“我說話重,你彆介意。你輩份雖高,其實咱們年紀差不離。彆人都拿著刀,我們必需得小心翼翼才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