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而已。閣臣七十五致仕,韋相正當壯年,還能再乾十年,怎麼能不回來?”杜長史說,“殿下,介時到大昌銀號抄賬簿的差使交給我吧。”
“這可是個得罪人的差使。”穆安之倒是經常讓杜長史啃些難啃的骨頭,憑良心說,未償沒有杜長史出身好,做事更容易的原因。穆安之也很欣賞杜長史的才乾,自杜長史遇刺,穆安之更珍惜這個手下。
華長史端著茶碗說,“是啊,先時韋相未守孝前除任內閣首輔外,還兼吏部尚書一職,韋相還曾是杜大人科考時的座師。小杜,大昌銀號的事,你還是避一避,我去吧。”
杜長史用力一捏裝著大棗的錦袋,哼哼兩聲,“上次嚴家案子判決,我特意回家跟我大哥講了半日的道理,他也沒替咱們說話。要不是王老頭知恥死了,那判決就是個笑話。他也沒給我麵子,我乾嘛要看他麵子!”
大家這才知道杜長史還曾托杜尚書走過後門,穆安之倒是說,“杜尚書有杜尚書的考量吧。”
“我也有我的考量。”
杜長史非要搶這得罪人的差使,大家也隻得依他。
大昌銀號。
魏少東家將刑部發的公文拿給父親過目,直歎氣,“刑部上上下下咱家都打點到了,黎尚書都允準多寬限幾日,怎麼這公文又派下來了?”
“刑部現在說了算的不隻黎尚書。”
“父親是說這是三殿下派下來的?”
魏東家把蓋著刑部大印的公文來回看了三遍,在青磚地上踱著步子,“不成不成,我觀這位殿下行事霸道,如今他手裡的案子,侯府世子都下了大獄,黎尚書的族侄一樣判了流刑,太後的族人也不給麵子,咱家算什麼?趕緊,備車,我去給黎尚書請安。”
“父親,這幾日老相爺就到了。”
魏少東家上前扶住父親的手臂勸道,“咱們就說賬簿太多,還得整理幾日,拖也能拖過去。”
“糊塗!當初那幾家玉石商怎麼著,抱團抗拒刑部命令,三殿下直接派人過去封了鋪子,什麼賬簿一抄都有了。旁的官兒講理看情麵,這位殿下可是個六親不認的。”魏東家自己往外走,對兒子道,“先前讓你準備的賬簿準備的如何了?”
“差不離了。”
“你親自去瞧一瞧,我往黎尚書那裡走一趟,能不交最好不交,倘實在不成,就把咱們備著的賬簿交上去,咱們是做銀號生意的,斷不能讓三殿下派人抄鋪子。”
“是。父親,我明白。”
魏東家攜重禮請安,黎尚書看過魏東家帶來的刑部文書,歎道,“三殿下的性情,想來你也聽說過。我也勸過三殿下事緩則圓,看來三殿下是心急案情。既是殿下的吩咐,你們就照做吧。”
魏東家立刻道,“是,謝大人指點。鋪子裡的賬簿,我已經令下頭人準備妥當。”
魏東家告辭後,黎大郎不禁道,“都知道韋相回朝,三殿下倒是跟大昌對上了。”
“怕就是韋相回朝,殿下才要在韋相到帝都前把賬簿拿到手。”黎尚書眼睛眯了眯,未再多言,回房休息去了。
魏家已是打算獻出賬簿,結果,天意使然,第二天韋相的車馬便到了帝都。魏家也是聲名顯赫的大商家,魏東家攜子等在韋府給韋相請安,杜長史那裡等到天黑也沒見到魏家來交賬簿,直接帶人就去把大昌銀號圍了。
既是做銀號生意,旁的不說,護衛自不需提。忽啦啦出來一排侍衛持刀帶棒擋在門前,杜長史冷笑,“這是要跟官差動手!”
掌櫃上前連連作揖賠禮,“大人,大人恕罪,小的再不敢對大人不敬。實在是東家不在家,還請大人稍坐,小的這就著人請東家回來。”
“公文昨天送到,你們東家今兒個就不在,他也不必在,抄撿賬目,本官是個熟差!”杜長史冷笑連連,氣焰囂張直衝雲霄。
“不不不,我們東家已是將賬簿準備好要給大人送去,偏生今日事多耽擱了,請大人稍待片刻,東家這就回來了!”
“不必他送,我來取了!”
“大人!小的求您了!賬簿真的備好了,大人稍待,小的這就去取來!”
杜長史哪裡看不窗這掌櫃是在拖延功夫,他看一眼邊上的更漏,淡淡道,“一刻鐘的功夫,看不到賬簿,我就不勞你們大駕了。”
“是是,請大人吃茶,小的去去就來。”
掌櫃急的汗濕衣衫,已有伶俐夥計早在杜長史率差役到來時就騎快馬去知會東家了。韋家公子與魏氏父子一並過來,見到杜長史就笑了,“我當是誰,原來是杜賢弟。”
杜長史也笑的熱絡,“韋大哥怎麼來了?”
“這不是聽說賢弟辦差,他們正巧在我那裡說話,幾年沒見賢弟,甚是想念。我家中備了好酒,這些瑣事交給下頭人辦便是,哪裡還勞賢弟費心。來來來,跟我吃酒去,三十年的女兒紅就等你開封了。”韋公子一身青衣,端的好風儀,笑著去挽杜長史的手。
相較韋公子的翩然風度,杜長史更多是種懶洋洋的紈絝氣質,他拱拱手,“韋大哥不在帝都這幾年,我謀了差使,現在三殿下那裡當差。如今正擔了差使,大哥既與魏家相熟,也替弟弟勸勸他們,老實著把賬簿交出來,看著韋大哥的麵子,什麼都好說。他們要讓我交不了差沒麵子,韋大哥彆怪我不給他們麵子。”
韋公子笑,“什麼差使這樣要緊?”
杜長史下巴朝魏家父子一抬,“你們沒跟韋大哥說?”
魏家父子心裡尷尬的,他們過去就是求援的,自是說了。不過,兩人臉皮也頗經曆練,魏東家裝模作樣一臉為難的同韋公子道,“三殿下讓小的交出五年內帝都生意往來賬簿,實在是時間太久,賬簿過多,需要準備,還請大人見諒,再寬限些時日。”
杜長史當下俊臉一沉,看向滿頭冷汗的掌櫃,“剛剛你家掌櫃可不是這樣跟我說的!”他駢指一揮,“搜!”
手下一幫如狼似虎的差役立刻上前,銀號侍衛轟的擋在差役跟前,身上彪悍之氣更盛。
杜長史錚的拔出腰間佩劍,環視一圈,冷笑,“我今天還非得較較這個勁兒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