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華說,“有這兩百銀子,我們就多置了幾台織機,一下子生意就做起來了。”
“鍛造精鐵的方子也給那人了?”穆安之追問。“給了呀。”李玉華莞爾,“我說木香姐鬥大的心眼兒也就三兩個,不過都是把心眼兒用在大事上。她說鍛鐵的方法很多,她隻是給那人一種最普通的,雖能用於繃簧,卻不是最好的。她從那幾冊書上學到很多,這方子就當報答那人給她的幾冊書。”
“還有這樣的奇遇。”
“你以為完了?還沒完哪。”李玉華接著說,“等快過年的時候,我記得是臘八,那天在喝臘八粥。那人又來了,這回給了木香姐一本手記,上麵的字我也都認識,就是合在一處不知是什麼意思。瞧著既有刀劍鑄造,也有一些兵器圖紙,畫的很簡單,也不像墨跡所畫。這人請木香姐幫他修一件暗器,也是圓筒狀的,那一頭密的跟蜂巢似的,那是一種一次能射出許多硬針的暗器。要是誰挨一下,立刻就能射成馬蜂窩。”
“也修了?”
“哪兒敢不修啊,能拿出這種暗器的人,要是不修,還不把我們都捅成馬蜂窩。”李玉華道,“木香姐還跟那人特聊的來,她特彆傻大膽,我就在我家看著村裡婦人咣當咣當的織布,她在她家研究修暗器,這人倒是很大方,也給了修理費。”
穆安之聽著不禁道,“這樣看來,這些人不缺銀子,卻缺一個懂暗器的人才。為什麼沒把木香姐帶去他們那裡專門給他們修暗器呢?”
“我當時也怕這個,就想打聽一下那人的來路。結果叫人看出來了,那人直接跟我說木香姐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若木香姐不願,他不會強求。木香姐怎麼可能願意啊,我們在自己村兒多好,那人雖有錢,一看就是跑江湖的。”
穆安之道,“這樣機敏果斷,怕不是尋常江湖人。”
“肯定不是的。木香姐後來跟我說,她看到的那本手紮,肯定是個聰明非常的人寫的。後來小九叔出門跑生意,木香姐請縣裡的鐵匠給小九叔打了一把烏漆嘛黑的短刀,你不知道有多鋒利,我拿著那刀,輕輕在桌角這麼一切,就切下了一塊桌角。”李玉華手掌斜斜一切比劃道,“後來都有人出五百兩買這刀,小九叔都沒賣。”
李玉華說,“如今我們生意做的這麼大,主要就是靠木香姐的技術,她其實做生意一般,還很心軟容易被騙,可要沒她的技術,憑我跟小九叔再會張羅,也做不到現在的生意。”
通過玉華妹妹敬仰了一回木香姐的天人之姿後,穆安之亦認為,他老友裴如玉娶了一位奇女子為妻,雖則這位奇女子先時在帝都的風評很有些一言難儘。
穆安之問,“那手紮還在嗎?”
“不在了,就給木香姐看了看,待暗器修好,人家就收回去了。”
這次北疆既有戰功,朝廷自然有所封賞。
這些事自有底下人去做,穆宣帝帶著太子、穆安之去看了一件鐵甲。
穆宣帝的寢殿之內,鐵甲穿在十字木樁之上,鐵片如鱗片般覆蓋,偶有陽光落下,漾出一抹生鐵森冷寒意。
穆宣帝取過案上放的強弓,張弓引箭,一道鋒銳箭光射出,卻是叮的一聲,箭簇隻是在鐵甲上留下一記白點,便頹然落地。
不論太子抑或穆安之都麵露驚容,穆宣帝道,“這是陸侯在烏依格爾的老家搜到的,秘密送到帝都。倘北疆叛匪這樣一支鐵兵,朝廷就要危險了。”
烏依格爾部落便是先時北疆謀反逆王的部族。
太子過去摸了摸這鐵甲,冷鐵寒意透指而入,太子那張四季如春的美麗麵孔上罕見的出現一抹憂色,“這樣一件鐵甲總要有四五十斤,北疆人著鐵甲再騎馬衝鋒,數目不會太多。能壓製騎兵的便是強弓勁弩,若對付這樣的鐵甲,必要一柄強弓中的強弓。父皇手中的三石弓都不能透甲,蹶張弓一直有使用不便的不足,一個弓手也隻有一射之力。”“何況,上次平叛北疆叛亂,多賴蹶張弓之力,若再有反叛,未償沒有準備。”
“陸侯折子裡亦是擔憂此事。”穆宣帝道,“這件鐵甲,送到兵部讓他們研究對付這種鐵甲的兵器,看可有好的法子。”
穆安之的唇角動了動,太子敏銳的問,“三弟有話隻管說。”
穆安之道,“兵部這些年,並沒有稱得上神兵利器的兵器製造出來。與其給兵部,不如給木香姐。”穆安之補充一句,“就是裴太太白氏。”
太子點頭,“三弟這話也在理,父皇,裴太太製做的連弩精巧難得。兵器製造一途,有人一竅難通,有人天生通百竅。倒不如讓裴太太試一試。”
穆宣帝道,“她一個婦道人家,織布紡紗或者在行,難道還能比兵部工匠更精通兵器製造?”
太子望向穆安之,“三弟雖說舉賢不避親,卻也從不是無地放矢的性子,今天敢薦裴太太,”太子沉吟道,“想是對裴太太的才能知道的比我們多。”
竟然又被這奸鬼說中!
穆安之極厭惡太子,卻也得承認太子這種見微知著的本事。穆安之簡單的說,“我是聽玉華妹妹說的,裴太太對鍛造之事也略通一二。”
太子立刻追問,“聽說裴太太出身鄉間,尋常縣城有個鐵匠能打個菜刀鋤頭鑄口鐵鍋都難得,裴太太如何會精通鍛造之事?”
“這事我要單獨回稟陛下,不想讓你知道。”
時常被太子氣到的穆安之,終於成終的噎了太子一遭。
緋色唇角如春花般輕綻,太子再次露出那種洞悉一切的笑容,對穆宣帝優雅的微微欠身,“兒子先行退下,一會兒老三不在,父皇再告知兒子也是一樣的。”
太子永遠都能把穆安之的敵意化為兄弟間親昵的拌嘴,這等神奇功夫,穆安之拍馬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