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總督也忍不住羨慕,“真不知裴相那老狐狸哪兒來得這樣的運道,給裴狀元說這樣一門好媳婦。”
陳簡笑,“大伯什麼時候見著裴相也取取經。”
“我在直隸離得遠,倒是寫信讓你爹去取經了。你爹來信說,自打你中了狀元,說親的人多的叫人發愁,都是不錯的親事,他拿不定主意,跟我商量。”陳總督道,“韋相有個孫女正當妙齡,唐駙馬的弟弟,今任兩湖安撫使的唐安撫使膝下也有一女,唐安撫使任滿回帝都述職,正趕上春闈,聽說你中狀元的事,也頗有意動。再有謝尚書家的小閨女,正經名門閨秀。這三家都是一等一的人家,你覺著哪個好?”
陳簡剛要開口,陳總督盯著他,“不許再說功名未就暫不成家的事,你這中了狀元都不成家,那中不了狀元的,都不配活著了?”
“我不是這意思。”陳簡道,“眼下連皇子都難免遇刺,我看這兆頭不大好,朝中必有人要反。眼下跟誰結親都沒底,不如待形勢清楚些,再說親事不急。”
陳總督歎口氣,“叛軍竟然對三皇子下手,我百思不得解啊。三殿下固然尊貴,可他與皇位無緣。三殿下的確與陸家不睦,可陸家是太子外家,隻要等到太子登基,又是一世榮寵。”
“我也想不通這一點。”陳簡道,“於是,我反過來想。三殿下有什麼地方讓叛軍不惜暴露也要斬殺於他呢?必定是三殿下給了他們極大的威脅。雖然我們看不出三殿下有這們巨大的價值與能力,但,叛軍一定知道。”
陳總督支著頭,“是啊,太奇怪了。”
陳簡說,“大伯,如果我跟著三殿下,您覺著如何?”
陳總督猛的抬頭,“你說什麼?”
“我想跟著三殿下。”陳簡正色道,“三殿下肯定是一個有極大威脅力的人,可能他自己也暫且不知,不過,叛軍提醒了我。如今朝廷動蕩,太子雖居東宮,三殿下身邊已經開始聚攏人才。大哥在東宮身邊,大伯是陛下心腹,若想家族昌盛,有必要在三殿下身邊下一注。”
陳總督深深的皺起眉毛,“可是三殿下拉攏於你?”
“他不拉攏我才奇怪吧。”陳簡笑。
“還笑。你隻要安安穩穩的做官,以後前程不會差,何必冒這樣的險。”陳總督不大讚成,卻也沒有堅決反對。
陳簡知道這就有門,陳簡道,“三殿下身邊已經有裴狀元,有杜長史、華長史、胡安黎,刑部也有願意效忠他的人,我早些過去,才有我的位置。咱們私下說,若待三殿下飛龍在天,狀元算什麼,三年就有新的。就怕到時,想擠也擠不進了。”
陳總督畢竟一地大員,並非三言兩語便可說服的,他問侄子,“你這麼看好三殿下?”
陳簡道,“如果沒有這次的刺殺,我不會想去三殿下身邊。朝中安穩,隻要太子沒有大的錯處,三殿下再如何不甘心也沒有機會。可一旦生亂,就很難說了。這次三殿下回朝,太子必受責難,三殿下到河南就是太子力薦。有人這樣算計太子,謀害三殿下,世道一旦生亂,便是能者取之。三殿下隻要就藩北疆,便是龍歸大海。您彆忘了,白大人在兵器上是無以倫比的天才。”
“北疆大軍都在陸侯手上。陸侯縱是與陸國公分宗,也是親叔侄,太子殿下的親表兄。難道陸侯放著太子不親近,反相幫三殿下?”陳總督道,“這絕不可能。關係家族存亡,陸侯絕對不會幫助三殿下奪取儲位的。”
“陸侯與陸國公要是像咱們伯侄,他倆能鬨到分宗?”陳簡反問。
陳總督給這話氣死,斥道,“你也是新科狀元,說話越發沒個管束。”
“再說,你又不是裴狀元,跟三皇子自小到大的交情,何必冒這個險。”陳總督心道,陛下一向鐘愛少年才子,連著兩屆狀元都是少年俊才,當然,自己侄子做狀元,陳總督臉上也是很榮耀有光的。隻是,這年輕人就不大穩重,嫌日子太平怎麼著啊。
陳簡道,“我不想錯過這個機會,倘旁人都在風雲之中,我在一畔袖手觀看,這叫我怎麼甘心。”
“風雨雷電難道是好挨的?”陳總督道,“我大約是上年紀了,不覺著太太平平過日子有什麼不好?”
“當年陛下也沒什麼勝算,您還不是跟隨陛下身邊,那會兒您也沒太太平平的過日子,這會兒倒嫌我不肯太平。我這樣,興許就是像大伯您的緣故。”陳簡指責,“根兒在您這兒哪。”
陳總督被他倒打一耙,氣笑了,“你少放刁話,這事沒的商量,我不答應。”
“當初祖父定也是這樣跟您說的。”陳簡抱怨,“你們這些做長輩的,自己年輕時可勁鬨騰,倒要求我們仁義禮知信。”然後又說好話哄陳總督,“我也是看大伯您像山一樣的偉大,大伯您必然史書留名的人,我不說青出於藍,也絕不能墮家族名聲。”
陳總督也年輕過,他雖然對陳簡放著太平日子不過,非要去投穆安之的事有些惱怒,心下也理解,年輕時誰不這樣,風起雲湧時誰不想舉手投足翻江倒海、攪弄風雲。
可能成,也可能不成。
但是,有那樣一段轟轟烈烈、激昂澎湃的歲月,整個生命都是不一樣的。
隻是,他是親大伯啊,他待陳簡雖較自己親子略差一線,但一樣覺著,這是自己骨肉。心疼多年的孩子,要將一生前程下注到一位勝率有限的皇子身上,陳總督擔憂的失眠好幾宿。
長輩真不是人做的啊!
陳總督想起當年跟老爹賭過的氣吵過的架,心說,是不是爹您老人家在天之靈在報複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