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藍太後,也在猶豫之中。
一時覺著北疆未免苦寒太過,相對而言,兩湖更加富足,而且,在兩湖的宗室很多,穆安之就藩兩湖之地,也能與宗室多加往來,有利提升穆安之在宗室的影響力。
當然,藍太後也知道裴如玉白木香是穆安之的絕對助力,裴如玉現在升任北疆新伊城知府,是要在北疆長久經營的,穆安之到北疆立有根基,而且,還能安撫陸侯。若是能把陸侯籠絡住,帝都陸國公府不值一提。
藍太後正在思量穆安之的藩地之事,藍貴妃過來請安,送來做的夏衫。藍太後對這個侄女一向另眼相待,穆宣帝也給舅家麵子,藍貴妃在宮裡僅在陸皇後之後罷了。
藍太後細看這衫子,針腳縫的細致,握著侄女的手說,“何必你親自縫,指點著宮人做是一樣的。”
藍貴妃笑,“我自小愛做這個,宮人做慣了,針線肯定比我想,可我想著,心是不一樣的。”
藍太後問起七皇子的課業,這孩子,學習很用心,因是年紀最小的皇子,穆宣帝藍太後也偏疼一些。隻是,藍太後望著侄女柔美側臉,可惜了,時間不在藍家這邊。不論東宮還是穆安之,都已非池中物,不論最後勝出的是誰,都沒有七皇子的機會。
就安安穩穩的做一地藩王吧。
藍太後私下問過穆安之對於藩地看法,穆安之也更屬意北疆。藍太後眉毛擰成個小疙瘩,已經不忍,“我就是擔心北疆太苦,你打小哪裡吃過那些苦頭。”
“如玉說挺好的。再說,他能去我就不能去?”穆安之道,“祖母放心吧,世上還有吃不了的苦。自來從沒有皇室親涉北疆,我正好去看看,也可安撫北疆諸部落,這兩年北疆也不是很太平。”
藍太後望著穆安之開始變得硬郎的五官線條,心裡泛起絲絲驕傲,這孩子是真的活出自己的路了。藍太後道,“你想去北疆,那就去北疆。”
有藍太後的支持,穆宣帝也更囑意將穆安之封在北地,太子更是主動進言,“北疆雖無大的戰事,太平多年,有些部族未免生出些旁的心思。藩王在藩地多是享尊榮而無治理之權,三弟這裡,父皇不如允三弟軍政之權,讓三弟代朝廷安撫北疆部族。”
穆宣帝問太子,“你這麼想?”
太子正色道,“我與三弟兩個,他不喜歡我,說句心裡話,我也不怎麼待見他。但,我們始終是兄弟,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北疆那裡,倘隻讓三弟做個垂拱而治的藩王,又何必讓他封藩西北呢。”
穆宣帝欣慰,“成,這事你上個本。”
太子應下。
太子主動上本,以西北形勢不同關內為由,請朝廷破例賜穆安之北疆軍政大權。
陸國公給太子請安時勸道,“當年,仁宗皇帝隻是太宗皇帝的皇四子,封藩閩地,因節製江南逆王,太宗皇帝付仁宗閩地軍政之權,後來,戾太子失勢,仁宗皇帝先得儲位,再登帝位。殿下一向光風霽月,此事還是細思量。”
太子道,“老三回帝都那日,禦前回稟遇刺之事,指名道姓說是舅舅使人謀刺於他。”
陸國公麵色黯然,“三殿下倘做此想,老臣願辭去身上所有官職,以證清白。”
“我知道他是原扯,父皇也不會信那些話,可他的確遭叛軍謀刺,死裡逃生回來,這次就藩若不遂他的願,他就會把這件事嚷嚷出來。他剛得雙親王俸,正是風頭光鮮時,咱們都知道他的脾氣,他不管不顧的名聲在朝是出了名的,難道舅舅不顧惜自己的名聲。”太子淡淡,“我在儲位上,本就要避嫌。兄弟姐妹,他們能對我不好,我不能沒有涵養。舅舅看似尊榮,也較往時更難做,你是儲君的舅舅、嶽父,不要給閒言碎語半點機會,大家都清楚,做儲君的母族總不能做陛下的母族來的安穩尊榮。”
陸國公臉色微變,小心四下掃一圈,輕聲道,“殿下噤聲,如何敢說這樣的話。”
“怕什麼。你我翁婿舅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先把老三打發出去吧,他再立下什麼功勞,難保當年那些柳家餘孽重新活泛起來。離得遠了,消息少了,情分自然也就淡了。”太子感慨,“朝廷就藩之策,也是有其好處所在的。”
陸國公遲疑,“我就擔心陸侯那裡……”
“不必擔心,咱們私下說句忌諱的話,陸侯妻兒還在帝都。”太子冷酷的打斷陸國公的話,“父皇近來頻頻召見馮侯,我聽聞他以往曾掌父皇手中密間之事。不知是不是真的?”
“確有此事。不過,馮侯卸下這差使很久了。”陸國公眸中閃過一抹深沉。
太子意外,“平平安安就卸了這密間的差使?倒看不出馮侯這樣本領過人。”掌過密間之人,竟能平安脫身?
“不是他本領過人,他家長女武功已入大境界,所以,他數年前就主動辭了監察之事。”陸國公再三叮囑太子,“陛下重新啟用馮侯,可見對三殿下遇刺之事極為惱怒。殿下主動示好三殿下,也不算做錯。隻是以後言語行事必要倍加小心,謹防隔牆有耳。”
“我明白。舅舅也小心。”
太子留陸國公在東宮用膳,膳後親自送陸國公出門。
陸國公背影消瘦,文官的寬袍大袖穿在身上有飄飄欲仙之感。多年舅甥翁婿的情分,太子仍不能確定,河南之事,是不是真的是陸國公所為?
其實,不論真假,這件事都向太子傳遞這樣一個信息皇權之外有一股不受控製的勢力存在!
這股勢力既然敢向穆安之下手,一樣敢向儲君、敢向天子下手!
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
如果有人謀奪皇室,必需要讓穆安之儘早就藩,必需要付穆安之藩地之權!他要推波助瀾成就穆安之實權藩王的之位!
我寧可死,也絕不會讓皇位落入穆姓以外的叛賊之手!
當然,如果能平安順遂的查出叛匪,如何將穆安之扶上北疆實權藩王之位的,太子一樣能把他拉下來!
就像他對穆宣帝說的那句話,穆安之不喜歡他,他也不喜穆安之,但是,他信任穆安之的能力,他也欣賞穆安之的能力。
巡視河南賑災一事,是他推薦的穆安之,這件事,他並無私心。